“呵。”他笑得苦涩,眼眶已然湿润,“我不肯走,杜鲁那天也在,他随便给我安了个罪名,把我关进了牢里,直到前天才被人放出来。”
康宇这一番话里的信息含量过大。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喻青如鲠在喉,无论是安慰的话,还是询问更多细节的话,通通都难以说出口。
三两句安慰显得格外苍白,追问细节显得毫无血性。
他的眉头深深拧紧,求助地看向陆政庭。
审判官双眉紧锁,眼神如冰潭般深沉,垂落在身侧的手僵硬,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片阴影,紧抿的薄唇令他的神色看上去更加冷峻。
黑羽般的睫翼颤了下,眸子里覆盖不散的阴翳被一道光亮击破,眼底呈现出一片坚毅温和的光彩。
他走近瘫坐在地的人,后脊微弯,朝他伸出手,掷地有声,“我以联盟审判官的名义起誓,我会解决这件事,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康宇怔怔地看着他。
屋内的灯光从头顶映下,在审判官的身后拉出一片看不大清的阴影,他果断坚定的语气,让康宇产生一瞬间的松动。
几秒后,他抬起手,用力抹了把脸。避开陆政庭的手,他单手撑地站了起来,吐出一口浊气,除了眼眶微红,面上已经毫无异常。
“不用再说官话应付我了,你直接告诉我,你要怎么为我解决?”
陆政庭收回手,站直身,先一步抬腿,引他往桌旁走。
康宇跟了上去。
屋内仅有一张窄小的茶桌,两人相对落座。
喻青不去凑热闹,坐回床上,顺手从身后摸出个枕头,垫在腿上,手肘撑在枕头上,支着脑袋听他们说话。
陆政庭为他倒了杯茶,视线聚焦在汩汩往外流淌的碧绿色茶水上,轻声道:“在解决问题之前,我还有两处疑问,需要你先回答我。”
话音刚落,他放下茶壶,将倒好的茶递给了对面的人。
康宇抬手接了过来,仰头闷下,右手下落,杯底重重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声响。
他抬眼看着陆政庭,“你想问什么?”
陆政庭提起茶壶,重新为他斟茶,茶水落入空荡发出咕噜响声,他问出声,“第一,你所说的活埋点,在哪个位置?”
康宇回道:“你去过第三隔离点吗?在第三隔离点南边,大约3公里的地方,同样是一座封闭的墓园,门口有警员把守。”
喻青无意识地晃了下脑袋。
无论康宇的话是真是假,打探墓园情况都不在他们率先行动的考虑范围之中。
有警员,意味着会打草惊蛇。
他们不能再给杜鲁弥补纰漏的机会了。
他有点困,眼皮倦惫地压了下来,打了个哈欠,眼角无意识地涔出两滴眼泪。
陆政庭没有对康宇的话作出任何回复。
听到身后的声音,回头瞥了一眼后,扭头回去,继而开口:“第二个问题,谁指使你来杀我的?”
自陆政庭在霍赫星遭到袭击,他的住处周围新增了大批警员,巡逻力度也比上回强上数倍。
照康宇的话来说,比起陆政庭,他应该更加痛恨杜鲁。
在杜鲁住处警备较弱的情况下,他为何还要只身一人过来刺杀陆政庭?
康宇有些意外,显然是没想到陆政庭会问到这个。
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愣,神色犹豫,警惕地看着陆政庭,下意识扯谎:“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的决定。”
因为他并不完全相信陆政庭和喻青。
床边的人用气音哼出声模糊的笑,不疾不徐道破:“你不相信我们,试想一下,我们就会完全相信你么?第三隔离点的南边,谁知道是活埋病人的地点?还是你与杜鲁设计埋伏我们的地方?”
对方竟然倒打一耙污蔑他与杜鲁狼狈为奸,康宇黑下脸,视线如寒刀恶狠狠剐向喻青,粗喘着气,恼怒地吼:“你说什么?”
“小声点哥们,你是想把外头的警卫全招来么?”喻青含笑盯着他,继续说:“你不愿意对我们透露实情,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到其他。”
康宇的面色变幻几番,最后胀成猪肝色,不情不愿告诉他们:“是教堂的修女,叫玛伊。”
“玛伊?”
喻青轻声复述了一遍。
行政公署的地下监狱、被灭口的矿场负责人。
虽然喻青早有怀疑,但亲耳听到这个答案时,仍然感觉到惊诧。
线索分散零乱,而玛伊就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衔接前后,将无数条线拢聚,编织成一张恶势力的网。
阴谋逐渐露出水面。
喻青适时地回忆起在教堂时,玛伊对他说“以为来的会是审判官”时,释然又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
她以为经历白日那遭事,陆政庭会夜询。
只是喻青的出现打断了她的计划。或许是喻青为他的丈夫送给救命药,她并没有选择对喻青动手。
而是换了另一个方式,告知他关系到矿场一事的负责人下落。
玛伊在当夜前往行政公署,将矿场负责人灭口,利用他与陆政庭的矛盾,意图嫁祸于他。
玛伊聪慧,记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