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有点害怕。”

……？

希顿觉得自己是不是得稍微克制着点表情的惊讶程度，才能看上去没那么失礼。

“啊，害怕啊，很正常……我有时候也会害怕血，感觉很吓人。”

路易斯却很意外：“我以为您作为军官会认为我这样很可笑。”

“这倒是不会，这都是很正常的人类情绪。”

路易斯露出了希顿认识他到现在的第一个轻松笑意：“谢谢您，希顿上校，您比我的同事们都要好相处多了。”

那你的同事得多不好相处啊。

二人之间的尴尬氛围随着路易斯坦然的话语散去不少，希顿放开了本就不需要人为辅助的军用机操作杆，微微向后放松着上身，靠在了椅背干净的那一侧上：

“但我确实还挺意外的，毕竟……您是白头海雕属亚人，而且您是三方的调查官……”

居然会害怕血。

“是的，但种属和个人胆量、个人能力无关，至于三方监管局的调查官职位，我是学行政法出身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算是文职官员。”

一位西装革履、身高和自己差不多、身材健硕、浑身棕黑色油亮覆毛的猛禽亚人，瞪着锐利的目线，用响亮有力的声线对希顿说：我是文职。

希顿尬笑了两声：“啊……那我也差不多，我是技术岗。”

……

两天后，希顿才算是真正意义上体会到，路易斯说自己是文职岗位真的并非是自谦。

呃。

“路易斯，你觉得我俩这样，够潜伏了吗？”

“应该可以了。”

“但是……我怎么觉得别人都在看我们。”

西格玛区新礼赞即将开业，选址就定在西格玛区的物资交换所附近。和央区秩序井然、规划明确的功能分区不同，边陲区不会有明确的行政区、住宅区、商业区等区划，而以物资交换所为中心分布各功能区。

物资交换所附近相对来说人流密集、流动量大，是商业场所选址的绝佳地点，但这附近却有密集的住宅区和几个破旧的悬浮列车车站，很明显不是什么宜居环境。

如果怀音在场，他会眉眼一沉，内心暗忖：这可真是一个方便逃脱、浑水摸鱼的好地方，人流量大、没有监管、易于隐藏，非常适合在暗处搞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礼赞明面上是一家酒吧，同时更是私研所的交易招牌，私研所的大贵宾、小客户，只要看到酒吧名是“礼赞”，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而对于军警政高层而言，采取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就算闹到明面上，也是一场“意外”的火灾就能抹去的事，哪怕是在央区。

但是，现在提前过来踩点的是——文职官员路易斯和技术岗军官希顿。

他俩哪想得到这些。

路易斯被怀音连哄带骗加用“怀慎”诱导地上了贼船，在今天之前他都没发现他要进行的私研所调查并不是一场行政法程序调查，而是潜伏调查。

西格玛区礼赞即将开业，有了央区礼赞的调查经验，希顿知道礼赞不会像明面看上去那样简单，地下可能大有文章，所以提出先去踩点的合理建议。

路易斯穿上了他的调查官西装，被希顿立刻制止，随后俩人在路易斯西格玛区原三方给他分配的公寓内翻出了两件带着霉味和潮气的黑色连帽衫，抠掉了“央城社区大学”的白色字印，套在身上。

路易斯这才知道要搞潜伏调查这一招。

不过看上去希顿很有经验，所以路易斯选择相信希顿的决定。

所以现在，他俩偷感十足地站在未开业的礼赞对面，斜着眼对礼赞隐晦地打量着。

今天是个阴天，和央区一直明亮、干净、智能化的街道不同，西格玛区没有人行道、更没有绿化，车道航道都限速规定形同虚设，飞驰而过的违规改装车扬起一阵难以降解的尾气，在坑洼的黑色沥青路上留下两道带泥的车辙印。

沥青路的两边就是水泥地，灰砖墙外画着不明含义的涂鸦，还喷绘了三栋极高的楼——

那是西格玛区最高的建筑物，哪怕是站在西格玛区最边缘的地方都能看见。

“那就是西格玛区的行政区，那三栋楼就是西格玛区军政警的办公大楼，涂鸦的红色三叉戟代表诅咒降罚，西格玛区人、或者说边陲区的人，对于政府的意见都很大，这里的物资情况患寡也患不均。今天踩完点，我还得去一趟西格玛区警署。”

希顿点了点头，语气冷静：

“你去找刘前进对吧……先让他好好跟你交代一下怀音那边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礼赞的事不问吗？”

“别打草惊蛇，你明面上是来找他调查火灾案的，但这边的礼赞开业，背后肯定有这位总署的功劳，所以礼赞的调查我们暗中进行，先放他归山，然后我们再顺藤摸瓜。”

路易斯若有所思，随后赞许点头：“很有道理，你真的只是技术军官吗？”

“我胡扯的。”

但看得出来你确实是个文职。

于是，两位身高足有一米九、气宇轩昂、一派正气的男性，却穿着连帽衫、戴着帽子口罩，一个戴黑框眼镜、绿眸微闪，一个阴天戴墨镜，把嘴巴藏在口罩里低声交流。

别人看不见他俩在交谈，只会被他俩的外形吸引目光，面露狐疑。

“……我还是觉得别人都在看我俩。”

“是我俩穿得还不够低调吗？……是不是你那件衣服的字没抠干净，央城社区大学在西格玛区的分数线还挺高的，会很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