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果显著,阮朝歌的脸色恢复了一些红润,并不再呓语着喊痛。那厢老水终于不再哀嚎,躺着睡死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闻欲来到蒋起身旁,见他白着脸,面容很平静,似乎不痛不苦。但闻欲知道他短时间内很难再醒来,虽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皮肉下掩住的魂灵,又该遭到怎样的侵蚀。
闻欲轻轻叫他:“蒋起,切莫留恋梦中,快快醒来。”
沈卓见他忧心,一时没有上前,但看到他几处伤口正源源不断地流出血,就对他说道:“我有金创药,皇上且先拿去止血,要是虚弱昏睡过去,小人可要一人带四人上去了。”沈卓的玩笑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他看到闻欲嘴角扯出一丝笑,接过了他手心的药,独自到一旁去涂抹了。
沈卓坐到蒋起旁边,看到他身上盖的是闻欲的青衣外袍,给他向上拉了一拉,忽然他动作一滞,想到了闻欲方才接过药时手抖的一瞬。按理说有内力之人是不会轻易手抖的,虽然闻欲一路背过来蒋起,但他的浑厚内力,一下子抗一百个蒋起都没问题,何况他修的还是无外道,更不可能被其他因素所干扰。
那是为什么?
忽然,他猛地向闻欲看去,除非......除非现在闻欲已经没有内力了!
怎么会......
蒋起个头那样大,若全无了内力支撑,那这一路是怎样走过来的!
沈卓不敢想,不敢去深想这个可能。
阮朝歌觉得他好像做了场悠远绵长的梦。那年,祝梦六年,皇帝为先皇守孝六年期满,选秀,比武擂、猎赛开幕,举国上下各路纷纭人物前来京城投名,大年之好,连桃花开的都比往年鲜艳。
他策马与儿子同游,从圭吾到北明,到邻国游溪,吃了桂花酿,品了竹桃糕。他记得,在游离着风的路上跑,马儿铁蹄声穿行在整条路上,无人不赞一句“年轻气盛,少年轻狂”;又无人不说“孩儿在怀,已成家室,姑娘们可别想喽,哈哈。”
小小的,小小的闻欲露出头,就被洗了场桃花味儿的风雨。抬头是他下巴,小闻欲不懂得他脸上的笑容,是怀揣着自由的无畏,没有官场上所束缚的快乐。
他好像梦到一路无阻,但又好像杀出重围;好像安全带回了桃花酿,又好像酒碎满地。
但都不重要了......想要回去却永远无法回去的日子,不重要了。
他所在意的,是他唯一血脉的儿子,他的儿子,闻欲。
他好像见到他了,对,他就是见到他了。他长得那样高了,甚至比自己高出了好多,但他又瘦了,从前肥嘟嘟的小脸变得瘦削了。难不成做了皇帝,那些人不给他饭吃?
唉。
欲儿最喜爱他做的梅花糕与竹桃糕,从前经常拿去给他受罚的师兄们吃。
他又为他做了一碟,但最后他也没吃到。
唉。
皇宫也不是那么好吧。
到处有人看着,有人约束行为,约束吃穿,甚至你嚼东西大声了些,暗处就会有人提醒,他一时作为闻欲师兄,不可丢他脸面。
不敢想闻欲怎样在里面生活的。
他很痛。
他快要死了吗?
他对不住欲儿啊......他对不住颜南......
在这份对不起中,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身体的毒还没完全清掉,因此虚弱非常。阮朝歌抬起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这才确信是真的,他没有死,他还在颜南身体里。
阮朝歌微微扭头,眼前还是较为模糊的,他看到闻欲在跟一个人交谈,此时闻欲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回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闻欲都瞪大了眼睛,里面带上了一丝欣喜,他快速地走过来,跪下将阮朝歌扶起来,“你醒了,可算醒了,感觉怎么样?”
阮朝歌嘶了一声,因为坐起牵一发而动全身,余毒还在啃噬他的血骨。
闻欲的目光是担忧的,阮朝歌总算知道从前许多人,包括皇帝都说他们父子二人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看着闻欲,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如果二十岁的闻涟和闻欲站在一起,恐怕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闻欲说道:“虽然已经服了解药,但不是一时就能恢复自如的,待我们出去了,再好生静养。”
阮朝歌点了点头,忽的瞥到了闻欲身后躺着的蒋起,皱眉问道:“这,是谁......”
他一说话,嗓音竟是无比嘶哑的,只有几声气音流出来,阮朝歌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闻欲看了看蒋起,眼神蓦地覆上了一层温柔,他答道:“将军蒋起,他来救我。”
阮朝歌有些没好气道:“这么弱,都晕倒了还救你,什么将军。”
闻欲没懂他们二人都没见过,阮朝歌哪里来的火气。
阮朝歌也不知道,但他记得此人写给闻欲的信,很是华丽,又满含情意,像是在纸上来了场你侬我侬,十分矫揉造作。
万一闻欲被他诓骗了可如何是好?
此时沈卓走上前来,躬身行礼,笑着道:“小王子你好,在下沈卓,字华梅。”
阮朝歌捂着胸口嗯了一声,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我叫......阮朝歌,字颜南。”
说完,这时身体已不再那么疼痛,他的目光被四周引去了,尤其是不远处的那扇门,以及那扇门上面的花纹。
他眸子一凛,突然想到了什么,后又释怀。
那人竟然藏得这样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