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欲冷静下来,才发觉这家客栈清冷的可怕。
也许真的像阮朝歌所说,他们以为逃出生天,其实不过是走进了有人为他们精心设好的圈套。
闻欲想到这,不禁一阵气结。他完全没有发现哪里不对,直到现在想起,他们二人一路走来的路都甚是僻静,他以为快到荒年,多数人都去往了南方,气候适宜庄稼生长的地方,但却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引他们到此。
闻欲打开窗看了几眼外面,便拿起外套给阮朝歌披上,“我们赶快走。”
他将阮朝歌的胳膊架在脖子上,艰难地拖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人往楼下走。闻欲尽量让阮朝歌的重量依附到自己身上,好让他走的不那么吃力。
还未走到门口,后面便传来很是不紧不慢的声音:“客官,您还没结账呢。”
闻欲头都不回地向后甩了锭银子,那人接住后,猛一挥手,木门砰的关上,断了闻欲和阮朝歌的路。
他回头看过去,正有一人依靠在楼梯上淡漠地看着二人。
此人有着一双杏眼,长相平平无奇,眼神由是犀利。
只此一眼,不过须臾,闻欲还未收回目光,对方便从怀中飞出一把小刀到他脚边,闻欲心下一惊,后退两步,阮朝歌却被这踉跄震得内脏生疼。毒已在他身体里四方流窜,啃噬他的血肉。
钻心的疼痛从脚底蔓延到太阳穴,体内的毒犹如蜘蛛一般流窜,在其内里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阮朝歌忽然有种错觉,仿佛再动一下,体内的那张网便会将他的五脏六腑束缚,逐渐收紧,直到在里面碎成几千块。
闻欲盯着那人,显得无辜的双眼和面庞,却让他生出几分慌乱的意味。他拖着阮朝歌便说:“师兄,我们走。”
他没瞧见阮朝歌弯曲脊背被掩住的痛苦神色,那人话语里带上嘲讽:“你不妨看看他又多么痛苦,还走不走得动?”
闻欲被未休息好的疲惫身体和慌乱所支配,竟毫无察觉阮朝歌的情况,此时才如梦初醒似的查看,瞧见阮朝歌的神情,苍白的脸上带着细密的汗珠,眉间皱起的川字正彰显他的疼痛。
闻欲带着愤怒的表情看向楼梯上的那人,咬牙切齿道:“你干了什么?!”
对方摊了摊手,无辜道:“跟我可没关系哦,只是你们运气不好,恰好选了那间屋子......”
闻欲这才想到,昨晚半夜他猛然惊醒,咳嗽不止,将阮朝歌都惊醒了,他给闻欲顺了半天背才停下,又是困意扰人,说了几句话阮朝歌便陷入梦里,那时戛然而止的话闻欲并未起疑,现在想想,那扇关不上的窗户和阮朝歌的突然昏睡都有很大的嫌疑。
说不定毒就是从窗户进到里面的,但让闻欲疑惑的是,阮朝歌中毒,自己却没有,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来不及细想那么多,闻欲连忙紧紧把着阮朝歌,生怕他下一秒倒地不起。
闻欲此时冷静下来,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默默盯着他,没有回答。
闻欲遂要再问,脚底却不由得生出几分凉意,接着地面微微晃动,生出裂痕,像怪物的嘴巴愈张愈大,直到闻欲拖着阮朝歌退无可退,掉进这巨大的裂痕之中。
闻欲以极快的速度转到阮朝歌身后,若掉进去是地面,也好给阮朝歌做肉垫。
最后一刻,闻欲睁大了眼睛看着裂痕逐渐合拢,将那人的面庞吞噬,直到消失不见。
似有四、五丈深,纵使落下时地面像铺了一层厚厚的软垫,但阮朝歌压着的重量,以及快速落地的压力,使得他还是闷哼一声,五脏六腑像要被压碎一般。
阮朝歌闭着眼睛从闻欲身上下来,趴在地上,呼吸声逐渐微弱。
闻欲疼了半天,伸手去摸阮朝歌,黑暗中他覆上阮朝歌的额头,摸了一手的冷汗。不用光亮去看,闻欲也能猜到他脸上表情此时必然十分痛苦。
闻欲从怀中摸出仅有的火折子,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他四面看了一圈,在他和阮朝歌的正前方有一道门,门的两边有高高的蜡烛容器,将里面盛着的十几个蜡烛点亮,周围的一切便都明亮了。
闻欲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他面前的那扇门足有三丈高,独自顶天立地的矗立在这,左面不过几步就是黑乎乎的一片,像是万丈悬崖。而在闻欲的右面,并无高墙围起,即使打不开这扇门也可从右面越过残存的土堆和瓦片直接进去。
闻欲回过身将阮朝歌半扶起,让他依靠在自己怀里,听着他微弱的呼吸声,闻欲突然窒息般的红了眼眶,此时心情足可媲美两年前马车上见到的那噩梦似的景象时,喘不过气的无力感。
他将阮朝歌正身,将他一条腿放置在自己腿上,猛点血海穴,阮朝歌紧闭的双眸颤了颤,皱着的眉头舒缓下来,眸子似有似无的睁了睁,接着又闭上了,闻欲将他轻轻放在一块毯子最舒适的地方,接着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与他盖上。
闻欲有一瞬的恍惚,甚至有些自私的想,教底下官员中饱私囊罢了,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便当看不见。若没有这次假意出游,实则暗访,便不会触动谁人神经,也不会有阮朝歌中毒一事。在亲人面前,他实在爱不了万民。
呆呆的不知作何事,闻欲盯着阮朝歌睡颜,忽然听到后方传来异动,几乎是一瞬间,闻欲从袖子中拿出匕首朝后方那个黑乎乎的地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