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月色亮的起劲,闻欲的睡意也随之化为乌有。
花玲在宫中当差时,曾劝过他,从前软弱不谙世事,那是一个年幼皇帝该有的特征,莫因是天子而倍感压力。她曾也说过,日后站起来了,对待从前欺侮他的人不可手软,人们一旦发现他强大起来,无可厚非的,会加快铲除他的速度,而后送上一个傀儡新皇。
任何时候,皆不可将心比心,软骨头成不了大器。
闻欲被脑袋中这句话震得睡不着觉,躺着也是翻来覆去。
软骨头成不了大器。
软骨头成不了大器!
软骨头,成不了大器。
而今局势,有了蒋起的推波助澜,闻欲已然造就了好的开端。
奸臣们面和心不和,稍稍将他们围建的城池凿开细缝,便可迅速渗透、瓦解。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看他们面红耳赤地厮杀,满怀怒气地的斗争,将一切一切,背叛父亲的,欺侮他的,给天下人带来磨难的,逐一消灭!
“主子,您又睡不着了?”李安举着烛火进来,红光照下他淡笑的脸,以往这个时候,他总能轻易发现闻欲不安的情绪,而后像个知心朋友般给予温暖与安慰。
“我们李公公怎么这么清闲啊?”
“睡觉又不是多忙的事。”
李安将烛放在桌上,悄悄蹲在闻欲床边,他道:“陛下,奴才给您捏捏腿?”
闻欲的腿一到冬天便开始发痒发疼。小时摔过一跤,恐是落下了后遗症。
他轻嗯了声,闭上眼去嗅那从窗外飘进来的梅花香,黑夜的宁静予人最好的就是可以砸碎脑中白天的麻痹、烦躁之意。
闻欲缓缓睁开眸,眼皮却沉重的灌了铅一样,浓密睫毛的阴影打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像蝴蝶偷喝了酒一样而动作缓慢,“李安。”对方“嗯”了声,瞧见他眉间的疲惫,道:“陛下怎的了?看起来像熬了几天大夜似的。”
“也只有你会打趣朕了。”面前的天子陛下似乎迎来了睡意,声音极其轻而慵懒:“那信上说的什么来着?”
“什么信?”
“南中将军……百里彦啊,朕一想到他就只犯恶心。”
“陛下怎的会想起这个?”
“约定罢了。”
李安不明所以,瞧闻欲稍稍来了睡意,手上的力度愈加轻柔。
“南中将军啊,我国之栋梁,竟毁在百里彦这个狡猾恶毒的人手上,若这江山日后真又姓了百里,恐怕也兴盛不了几天。”
李安听着闻欲冷冽的语气,有些压低了声音说:“陛下这话还是少说的好,不然被旁人听去了,给陛下您安一个陷害‘忠臣’的罪名,得不偿失。”
闻欲瞧李安看了看门外,便读懂了他的眼神,接而颇为烦躁的揉了揉眉心,道:“百里彦送来的?”
李安:“是。”煞费苦心的,给内务府塞了不少银子,只为送来一个奴才,好时刻监视着陛下的行动。
这话他没敢说出来,怕扰了闻欲刚来的睡意,“陛下宽心,奴才不让他贴身伺候,就安排了一些粗活,近不了陛下的身。”
闻欲对上他狡黠的眸,扯了扯嘴角,“就你聪明。”
见主子快要睁不开眼了,李安停下动作,悄声退了下去。
百里彦送来的那个,是前皇下邹家的小公子,前皇没了,家里自然落魄了。那小公子随邹尚书了,相貌根正苗红,一等一的好。
闻欲瞧着他,眸子微眯。
这脸,像了蒋起五分都不止。
他不悦地问:“叫什么?”
“奴才邹随玉。”跟前的人低着头,却掩饰不了那姣好的容貌,哪怕穿着太监服,都别有一般风味。
“邹尚书是个知识人,给自家小公子取的名字就是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