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雨敲在外套的边缘,聚成大颗水滴落在游忱的肩膀上。
温执予沉默了一会,问:“你不介意?”
“有什么介意的?各取所需而已。”游忱迈开步子,“你看中我的血,我看中你的人,怎么算都不亏,等价交换来的感情比莫名其妙的一见钟情实在多了,不是么?”
温执予抿了抿唇,“……所以现在的抗腐药都是共助会拿你的血制作的?”
“算是吧。”游忱随口道,“他们之前得到过一份我的血,用细胞再生技术复制了不少出来,但它只是红药的原料之一,不是全部。”
他忽然笑了一声:“说真的,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单靠我的血是不能抑制腐化的,你也是第一个只靠它就恢复清醒的人,这下好了,能省不少药钱,之后对我热情一点,给你算八折。”
“我没有拿你当急救包的打算。”温执予生硬地说。
他顿了一下。
“不要把我跟之前那个人混为一谈。”
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想向游忱强调这一点,以至于没有怎么思考就说出口了。
他不是原身那个骗子,不会为了从别人身上得到某些好处就出卖自己的身体。
“说得好像你不是失忆了,而是换了个人似的。”游忱的声音里滑过一丝玩味。
本来就是。
温执予收紧了一点胳膊。
哪怕在下雨,游忱身上也很干燥,处处透着阳光的味道。
头顶的外套像一个小型的庇护所,将一切阴冷都隔绝在了外面。
游忱说:“你也不要放心得太早,我的血只是红药的原料,今天的你也没有完全进入腐化,所以能靠它恢复过来,要是又像医院那次腐化度超过80%,还是要靠白药。”
红药是温执予平时吃的红色胶囊,白药则是那种1万一颗的特效药。
这次出来温执予本打算准备一颗,但白药必须由义工向共助会申请,每个病人只能申请一颗,使用时还要上报。
游忱说因为他之前在医院吃的那颗没有上报,所以不能再申请第二颗。
“我没有用你的血的打算。”温执予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天生的抗腐药对我来说也没有区别。”
“真冷漠。”
不小心踩进一个水洼里,游忱把温执予往上托了托,轻笑道:“我还是更喜欢失忆前的你一点,至少那个你对我的血感兴趣,我还有个理由能留住你。”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比现在这个觉得我跟别人没区别的冰块好多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温执予声音低沉,带着点浸了水汽般的喑哑。
他不会在这个世界久留,而原身又是个可恶的骗子。
“之前的我……还有现在的我都不是什么好人,有这个时间,你大可以找一个正常点的人,过正常点的生活。”
游忱却笑了,他笑出了声,比之前笑得都要久。
他偏了偏头,凑近温执予的脸颊,耳语般道:“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宝贝。”
……
两人回到停车场的时候,地面上的路已经几乎看不到了。
水面上漂着不少水狼的尸体,平头疤正收起他的外骨骼。
占满了血渍的金属骨架逐一折叠收缩,关节处冒出蒸汽,发出咔哒哒的摩擦声。
显然,这里刚刚也经历了一场恶战。
温执予累得不行,半路就开始犯困,被游忱又塞了一颗糖,勉强维持住了一点清醒。
游忱掐头去尾地跟其他人交代了一下发生了什么,听得达哥唏嘘不已,庆幸自己没跟着那俩人去偷腥。
辰溪听到两个雇佣兵被狼咬得死无全尸时闭了闭眼,牵着夏芙蕾走了。
平头疤表情凝重,其实从战斗中他也猜到了七七八八,但刚进入漫水之路就损失两个雇佣兵,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剩下的时间不要掉以轻心。”他看了眼依旧游荡在停车场附近几只放哨的水狼,吩咐道,“雨停之前我们先暂时留在这里。”
下雨的漫水之路比晴天时更加凶险,水面下多的是比水狼更加恐怖的东西。
有了曹胖和老鼠的前车之鉴,达哥和独眼瞎子都老实了不少,热情地加入温执予这桌吃饭。
雇佣兵信奉实力至上,温执予和游忱能在仿生人手下安然无恙地回来,说明他们至少比曹胖和老鼠战斗力要强。
三个雇佣兵两两轮班,二十四小时地放哨。
但令他们意外的是,那些水狼虽然一直在附近游荡,却没有再围攻上来。
甚至也没有其他常见的猛兽靠近这里。
达哥百思不得其解,还以为是他们献祭两名队友后时来运转,在灰烬回声巢连线抽了三次奖,结果毛都没中后才作罢。
雨下了整整一天,又等了一天,沙石路再次露出水面。
平头疤不敢久留,吩咐雇佣兵立刻收拾好东西,驱车离开了停车场。
……
漫水之路尽头。
与119公路交接的高地上,两个穿着厚实防水服,全身上下没有露出一点皮肤的人坐在一间废旧的红色电话亭上。
他们都戴着一种尖嘴的金属面具,头顶竖起两根兔子耳朵一样的金属片,厚实的镜片时不时旋转一下,像某些爬虫类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