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映出一只胳膊。
那只胳膊上胡乱绑着一些布料,绽开的皮肉与布料粘连在一起,发出恶心的腥臭味。
布料间隐约露出野兽撕咬过的伤口,有些较深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白色的骨头。
枯枝般的手上死死握着一盒罐头,哪怕已经被发现、被抓住了手腕,也没有放开。
温执予微微眯眼,手上用力。
黑影惨叫了一声,咬牙强撑了几秒,最终还是松开了罐头。
沾了血的铁盒“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黑影颤抖地缩回手,见状不妙扭头就要跑,却被雇佣兵堵了回来。
“艹,哪来的小偷?”
雇佣兵咔哒一声上膛,对准了黑影。
黑影腿一软摔倒在地上,嘴里嘟嘟囔囔:
“对不起,对不起……”
“我实在太饿了,我不是故意要偷你们东西的……对不起,对不起……”
他恐惧地环视四周,像只虚弱的雏鸟缩成一团。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那些执行军把我们仍在狼群里就不管了,我好不容易才活下来,让我走吧……求求了……”
此时辰溪也看清了黑影的样貌。
那是一个浑身沾满了血污的男人,瘸了一条腿,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一缕一缕,额头上印着一行编码,以及一个显眼的红色印章。
是那辆皮卡车上的幸存着,居然从卸货地一路跑到了这里。
夏芙蕾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看着男人露出疑惑的神色。
男人还在求饶,雇佣兵却完全不听,拎着衣领把他拖到一边,拳打脚踢。
“我让你偷东西!奶奶的知道偷的是谁的吗?给你脸了还放你走!”
辰溪不忍地别过了头。
可她视线一转,恰好又看到地上滚落的那盒罐头。
犹豫了片刻,她走上前,弯腰捡起了罐头。
擦了擦铁盒上的血迹,就在辰溪准备上前的时候,温执予忽然开口道:
“你最好不要给他。”
辰溪一愣,温执予一路上除了睡觉就是发呆,从没管过闲事,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跟自己说话。
“一盒罐头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她飞快地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暴行,解释道,“但能让他多活一天。”
“没什么意义。”温执予神色淡然,“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生存规则,他得靠自己学会。”
“那要眼睁睁看着他饿死吗?”辰溪语气变得有些生硬,“人类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是因为我们关爱彼此,帮助彼此,女娲早就教导我们这一点了。”
温执予看了她一眼,“你听过女娲的教导?”
“没有。”辰溪咬了咬牙,“只有觉醒者才有资格聆听女娲的教诲,但他们把女娲的神谕传给了我们,我们遵循她的指引,爱着每一位弱者。”
她顿了一下。
“包括星云症。”
温执予不再开口,辰溪径直走向挨打的男人,夏芙蕾站在两人之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她看着辰溪跟雇佣兵说了什么,把男人扶了起来,又把罐头放到他手里。
男人千恩万谢地给她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地跑了。
夏芙蕾歪了歪头。
雇佣兵回来时嘴里骂骂咧咧,显然不是很乐意听辰溪的话放了那个男人,但又碍于金主爸爸的面子不得不听。
两人刚回到篝火边,站在几人背后的平头疤开口问:“怎么就你一个人了?”
另一个瞎眼的雇佣兵也跟着问:“是啊,达哥,不是说你跟曹胖、老鼠一起放哨吗?那俩人呢?”
雇佣兵们原本分了三个人守前半夜,每个人都有远程杀伤力武器,要是另外两个人也,这小偷连停车场都上不来。
达哥脸一热:“啊这……”
平头疤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同时甩了下右胳膊的机械臂,咔咔作响的齿轮间冒出白色的蒸汽。
“别别别!”达哥往后一缩,“他俩找那个仿生人去了,疤爷你也知道曹胖什么德性,这不是看停车场这边还算安全,先去快活快活吗……再往西边走就没这个心情了。”
辰溪一惊:“什么?”
她眼睛睁大,声音止不住发抖,“快活……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达哥:“是啊,不然还有啥意思?”
“你、你们太肮脏下流了!”辰溪连得体都顾不上,张口骂道,“连仿生人都不放过!擅离职守,还有脸拿那么高的佣金?”
“哎呀不至于。”达哥连忙安抚金主,“你也知道我们常年往外面跑,有点需求很正常,不是只有我们,那个跟你们一起吃饭的帅哥也去了啊。”
什么?
温执予一愣,这才意识到游忱也不见了。
达哥还在绘声绘色地描述:“他跟曹胖勾肩搭背的,说着什么调教小猫、实践教学啥的……反正很亲密地走了。”
“疤爷你别生气,我本来要阻止他们来着,但曹胖给了我点那啥……我琢磨反正这边安全,我一个人也行……等他们回来我一定说道他们!”
辰溪越听脸色越差,她知道游忱是共助会的义工,只觉得整个共助会的脸都给他丢光了。
平头疤机械臂嘎嘎作响,就要往达哥脸上招呼。
就在这个时候,温执予突然“啧”了一声,转身上了车。
平头疤动作一顿,达哥护着自己的头,“咋了?吃醋了?”
辰也也以为他是生气,却见温执予拿着外套从车上下来。
“我去找他。”
辰溪心情顿时变得很复杂,别扭地看向温执予,“这种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是个病人,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话说得几个雇佣兵一愣。
病人?
温执予动作顿了一下,“不是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