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眼瞧着自个儿的亲儿子因自己的一句话冷汗直流，心头涌现出的控制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让安霖坐下，安霖就顺从地坐在雕花椅上，只不过她的眼底闪烁着不安。

“瞧给你吓得，清然与你交好是在朕的默许之下，你不必如此紧张。”慕容复缓和语气，随后眼神暗淡三分，像是随口般的交谈般脱口而出：“皇后怀孕你是知道的…”

安霖吓得连忙从椅子上滑落，跪在地上，垂头不敢看皇帝的容颜。

身为外男，却擅自打听皇后的踪迹，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定会以窥视母妃之名弹劾。

好巧不巧，知晓此事的人更是皇帝本人。

帝王之怒伏尸千里，安霖不敢赌皇帝的耐心。

慕容复叹了口气，拍了拍安霖的肩膀：“坐下说话，这事儿朕本来就有意告诉你。清然提前谈起，也算是让你心里有个底。”

可他心底究竟有没有因为魏清然擅作主张而心怀芥蒂谁也说不清楚。

“是，父皇……”安霖咽了咽口水，控制着紧张急促的呼吸道：“儿子绝对没有想要危害皇后的意思，儿子能多个兄弟自是高兴的。”

“朕倒希望你多个妹妹，而不是什么兄弟。”慕容复低沉的声音像是雷雨天沉闷的轰鸣声，在耳边缓缓回响，安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压抑。

她左手压着右手将其藏在袖子中，不断颤抖的手暴漏了她的恐惧，她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表露出对皇后的不满。

慕容复顿了顿，瞥眼瞧见安霖压制地惶恐不安，觉得敲打的差不多了，方才说出他真正的意图：“不日便将祭祖，届时你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大臣们有意将你记在皇后名下——”

“不可！”安霖失态地打断，缓过神来刚想要跪下请罪，却被皇帝拦住。

慕容复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慈祥和蔼：“放心，朕也不会让那些人如愿的。你如今年岁十五，又不是嗷嗷待哺的婴儿，哪里需要后宫嫔妃照看。朕会将你带在身边好生教导的——”

微弱的灯光摇摇欲坠，安霖的内心宛如一叶扁舟在狂风巨浪中无助地摇曳，她此刻算是领悟到什么叫做帝王的威严。

她尽可能保持沉稳的呼吸：“多谢父皇为儿子考虑。”

“不过你到底缺乏母族，日后难以在朝堂上立足，朕会从大臣中的子嗣里挑出几个人选作为你的伴读，另外太子太傅、太保、太师等也该准备准备了。”慕容复沉声道。

考虑到世家子弟多心高气傲，他又换了念头：“伴读一事朕有意让你选个和眼缘的，祭祖过后朕会举办宴会算是为你接风洗尘，到时候宴席上的同龄人想必也不在少数。”

安霖温声说：“多谢父皇为儿子考虑。”仿佛被皇帝所作所为感动，眼圈不禁红润了几分。

慕容复对安霖的反应十分满意，他要的不仅仅是个皇子，更是一个能够和他一心的子嗣。

如若不然，宗室的子弟数不胜数，尚在襁褓之中更好调教，可他选择寻回民间皇子目的便是江山社稷不传于外人，维护他皇帝的尊严。

安霖握紧拳头，知晓皇帝这是在为她铺路，心里感激的同时却又惶恐不安，只因她本氏女子身却冒充男子当了太子。

若有朝一日事情暴漏他又该何去何从——

祭祖当天，朝廷重臣以及皇室宗亲聚集在太庙正殿，供奉的酒醴、贡果、糕点、杯箸陈列在慕容家的历代帝王牌位前。

慕容复身着金色龙袍气势磅礴，他牵着安霖，在声声奏乐中迎神、献奠玉帛、进俎，行三献礼。

安霖在典客令的精心教导下熟知祭祖的流程，可当她真正站在太庙前，望着慕容家世代皇帝，像是有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她的脖颈让她难以呼吸。

她不由得在内心忏悔：今我慕容霖欺瞒祖先，女扮男装假冒太子，还望列祖列宗宽恕。死后的十八层地狱也好、不得超生也好，她唯愿地下的娘亲下辈子能够顺遂安康。

秋风席卷着落叶，悬挂的祭幛呼啦啦地作响，位于台下的三公面面相觑，崔望轩冷哼一声：“看来宫里是要多个民间太子了！”

他身穿着朱红色的朝服，胡子花白，皱纹像是崎岖的山丘沟壑连绵，眼神像是猎鹰泛着冷光令人心生畏惧。

他心里清楚皇帝忌惮三公，以至于位居景阳宫的皇后都受到牵连，多年不曾有子嗣。

可想到宫里皇后趁着祭祖偷偷塞给他的纸条，他的野心又像是烧不尽的野草疯狂生长。

天不亡我崔家，皇帝呀皇帝，也不知道你这次能否躲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