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玉珣意识昏沉,依稀记得自己做了颠倒无序的梦。梦里师门尚在,“沧笙踏歌”里新来了一群小辈,似乎是他本人飞升后的信徒,也有可能是师姐师兄们收的徒弟。
他好像待在天上,没有什么人在他身边,云层之上空荡寂静。常年劈下天雷的劫云也成为了他的玩物,近看也不过只是一团柔软的云气而已。
他敲了敲劈过他的云,自问自答。
“你一片云,东南西北四处乱窜,累不累啊?”
“累。”
“飞升的前辈们都去哪里了?”
“太忙了,哪里有时间像我一样这么闲,闲到四处落雷。”
“原来飞升这么容易,才两百多岁我就上来了。”
“原来天界这么空荡啊……”
梦里的边玉珣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梦中,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哪里是什么二百多岁飞升,他明明五百二十岁了,是九重境的大能;他又哪里来的师门亲友相亲,他的师友明明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
他修道,修了这么多年,他到底在修什么?只是这次,他答不出来了。
然后他醒了。
梦中无解之事,在他清醒时便被遗忘得一干二净,他有些口-干-舌-燥,想起来找水喝,四肢却沉如灌铅。
唇角有温润的水流过,他自觉张开口,小口小口饮下。眼前一片阴翳,他努力睁了许久,看到身边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恍惚间想起自己年少时,师尊或者师兄师姐便是这般轮流在自己床头守着他,是梦醒了吗?还是又入梦了?
边玉珣神思混沌,又盯了房梁上垂下来的纱幔许久。
不是梦,这里是书里的青川,不是他的青川。
步成尘用竹叶引水喂他,还要再喂时,边玉珣偏过了头。
他张嘴想问他的修为,但是喉中似乎被什么堵塞了。
步成尘放下手中的东西,拉过日月绫的一角替他擦了擦唇。
“两重境,雷劫可以动摇你体内的封印。”
边玉珣脑海里将雷劫二字滚了几圈,最后只吐-出来一个字。
“疼。”
没有声音,随着呼吸吐-出来而已。
自然是疼的,那可是雷劫,没有任何措施生受天道之力,和有修为和法器护体应对天劫是完全不一样的。
边玉珣动动手臂,被褥里撑起两团小鼓包。
步成尘问:“你想坐起来?”
边玉珣卸力。
步成尘道:“你还是躺着吧。”
闻言边玉珣又想起来,但手脚疲软实在是动弹不得。步成尘找来软枕,托着边玉珣的头提着他的腰一点一点把他抬了起来。
“你睡了五日,李逍来青川找过你。”
边玉珣神色苍白起来,步成尘又道:“我没动他。”
边玉珣问:“他找我做什么?”
“向你道别,顺便来问六溪村的事情。”
在边玉珣高热昏迷的这段日子里,李逍用了妖丹和冰灵玉领悟归一剑法。宗主段月本来是去告知李逍去归墟查一查祭祀一事,正巧碰见他使用妖丹。
那鬼胎妖丹出自六溪村,六溪村又地处归墟境内,实在巧合。得知此事后,李逍决定找边玉珣问问他在六溪村可否遇见什么异常。没想到他缠绵病榻,便急得送来不少天地灵宝,并称改日再来。
那些珍惜草药与丹药被步成尘悉数手下,掌门首徒相赠,不要白不要,他只拿了其中一部分能用的用在了边玉珣的身上。
“你可否听说过阴女祭?”
阴女祭,是一种祭祀活动,与中原地区的上巳节同期。边玉珣以前听说过西边有些地方每年会挑选八字纯阴的女子供为阴女,在她们成人那一年的三月三日,着红妆坐轿,十里八乡的人前来哭嫁。
所嫁之人并非凡人,是鬼非神,因为他们奉鬼为神。
这种风俗在云拥川被认为是一种恶俗,人们对那些地方敬而远之,甚至有意划清界限。百年过去,也间接造成了西边人丁稀少的境遇。
所以阴女祭这种不敬天地的祭祀活动,并没有被边玉珣写进书中,在《求道》的世界里听见它的时候确实让他有些恍惚。
“阴女祭在西方归墟处大肆推崇,女子被送上花轿,自枕雾山始,过六溪,渡江川,送到长乐天为终。”步成尘在边玉珣面前展开一张舆图,“西方天柱若木,就在长乐天,只是它沟通的不是天,而是地。若木即是阴女的归处。”
步成尘又点上六溪村所在之处,舆图之上立即呈现了那六溪界碑的样貌。这里边玉珣必然是熟悉万分的,下了枕雾山后,他正是在这附近遇到了扮作孙小宝的步成尘,也在这里和他一起解决了抱子妖和鬼胎。
“他会找人同行,过几天先去六溪村,打探消息后混进送亲的队伍里去调查祭祀。”
“李逍为什么要去调查阴女祭?”
换言之,东方天宁的人为什么要去调查西方归墟的事情?且不说书中情节乱飞一事边玉珣已经见怪不怪了,可是李逍和六溪村的关系仅仅止步于夫人赠玉,这个阴女祭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因为今年的阴女,是他们从中幽抓来的,那女孩是李逍的妹妹。”
李逍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