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师傅三津谷带着两位客人从后院的地下石室出来,已是夕阳西垂。柳莲二自觉地同式神一起为他们备好了晚餐。
盛情难却,幸村和德川便在此用了餐食,临走时,幸村在递给三津谷一卷画后特意走到柳面前,赠了另一卷给他。
“今日劳烦莲二备餐食了。”幸村 “听闻莲二棋、乐、书、数、画无一不精,我虚担‘诡画师’一名,便以此作礼,谢过今日二位的款待了。”
柳莲二大惊,他如何也想不到,天授十师之一的“诡画师”竟是近在眼前,他珍重地接过画卷,同师傅三津谷一道行至门口,送那二人渐行渐远。
送走了来人,三津谷便神神秘秘地抱着画往里屋走,“莲二,今日晚课且放放吧,为师到时要好好欣赏一下着画中有何玄机。”
近年来术业抓得越发要紧的师傅竟然“大赦天下”,为了看画连课都不上了,柳莲二得闲之余,也是早早回屋,仔细擦拭了书桌,将那卷画缓缓展了开来。
入眼便是浩瀚天地,只见卷上山顿水曲、阴阳和合。作画的视角是在高处,脚下一处罗城,周边四神相应——是谓一处“龙穴”。
柳莲二忽然感觉分外熟悉,刹那间仿佛再临其境。
恍惚间一低头,见自己竟身着深蓝色狩衣华服,羽织外袍袖上青竹交错。
此时,他正站在一处山崖之上,身旁跟着一个小弟子,那少年不过五、六岁,但相貌上看却是能叫柳莲二一眼认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傅三津谷亚玖斗!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震惊与困惑。那小童却是不觉,率先打破沉默,仰着脸看向柳,目光中透着澄澈,声音清脆:“师傅,何谓道?”
柳莲二内心尚在震惊,无暇思考,但身体却是不由自主,“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道可易耶?”
“非可易也,但通变之谓事。”
三津谷沉思片刻,再问“那我们勘的是这不变的[道]还是即变之[事]?”
“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吾辈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柳笑了笑,摸了摸小徒弟的头,“所以,亚玖斗,言天下之至喷,而不可恶也;言天下之至动,而不可乱也。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
……
他二人一起走过山川万里,千载岁月,命运始终交叠。
直到柳莲二终于来到这的画卷的阵眼处,依稀见一人垂首并立在袅袅青云雾霭之中,那人不再年少,已是同他一样,垂垂老矣
任柳莲二如何努力,却终究看不清对方的面容,故而他干脆合上双目, “亚玖斗,万端变化莫穷极,不相识,又何妨?”
那一瞬间,此方天地日落月升,银光乍泄,照得二人满怀冰雪。
许久后,三津谷苍老的声音才艰涩地传出,“我未曾想过,非是君未到,而是意先离。莲二,你为何如此待我!”
柳长叹一声,“天道以万物入轮回,以轮回绵延万世,你我二人既要勘破,自然不应随其法,而是出其章,才得以得真相。”
三津谷醍醐灌顶,半晌仓惶呢喃,“竟是如此……竟然、竟然勘不破的,一直是我……”
柳莲二缓缓俯下身,单手结印,点在阵眼之上。
“非你悟不到,而是舍不下。”
就在此生别过吧,亚玖斗。
茫茫六道,
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