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他们会为背叛神明的人好好找地方安葬吗?”
扣住扳机的手指微微弯曲:“所以你不知道对吧?”
谁料班尼笑着否认:“阁下别表现得那么敌意,我刚才就说过我和他们不是同伙。”
“在他们烧死过许多人的墓地上,麦莉小姐也在那个地方身殒,在她之前,也有无数的人,那些燃尽的思想、争斗......”班尼的语调波澜不惊,俨然一个漠然的旁观者,“麦莉小姐也算我半个同僚,潦草的下场我看了也于心不忍——本来这次就是想把骨灰盒交予您的。”
眼前人行事作风实在古怪。路伽半信半疑,最后还是松开跟着对方来到目的地。
班尼果真如他所说拿出一个骨灰盒,路伽接过,心也似这个盒子一样沉甸甸的。
他想问眼前这个古怪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想了想对方刚才的搪塞,估计问了也没用。就是可惜了枪里装的子弹没派上用场。
“阁下-体谅体谅我冒着风险才做的这事,不如饶我一命,我只是个普通的修士。”
班尼又笑眯眯地重复最初的话:“我和他们并非同伙,唯一的愿望就是见到‘祂’。”
路伽心存疑虑,最后还是收枪转身离开。
最后一缕金色的发丝消失在拐角处,站在原地的人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哀叹,失落道:“我可是诚心诚意地想帮您。”
他听到不远处有人唤他,朝着声音源头而去:“抱歉,一些私事耽搁了。”
另一边——
路伽带着骨灰盒尽最快速度赶回了格蕾丝婆婆家。
麦莉生前父母已逝,又没有任何联系的亲戚,该将它葬在哪成了一个问题。
他不知道班尼为什么要费心思把麦莉的骨灰保存起来交给他,那个把“祂”一直不停地挂在嘴边的修士看起来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而他虽然从对方手里接过骨灰盒,但路伽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与麦莉仅有一面之缘,要决定这个东西-葬在哪,他是万万没有资格的。
他想到薇拉和维西,在麦莉身边待得时间算长的孩子。
维西在旁边帮忙回忆麦莉喜欢的东西,路伽则拿笔边听边记,打算从里面挑些一起葬进土里。
薇拉看起来有心事,在一旁安静地不说话。
哥哥先一步感受到了,轻轻拽着她去角落谈话:“薇拉,你是不是心里憋着话?”
“麦莉老师下葬后会有墓碑吗?墓碑上面会写她的名字吗?”
维西震惊地看着她,偷瞄了眼身后的路伽,摇摇头小声道:“我们不能再给大哥哥添麻烦了。”
路伽这次带回麦莉的骨灰盒,已实属两人意料之外的事了。维西能理解妹妹的想法,但是也特别感激路伽为他们兄妹俩做的事,他们不该再奢求更多给对方带来不必要的风险。
女孩儿低低哽咽了声,看着哥哥泪花渐起,心口堵着一团无法疏解。维西想如往常那样轻轻拍头安慰她,谁料薇拉偏头躲开,任性地略过他朝路伽走去。
“不能、不能就这样随便埋了。”薇拉说话激动得有些结巴,努力表达自己的想法,“我知道这样要求会很任性,但、但是,麦莉老师明明也什么都没做错,为、为什么,连一个完整的墓碑都不能留下来呢?”
她抽抽嗒嗒地落泪:“我们现在还记得她,但是很久很久以后,我们不在了,就没有人记得她了,那、那个时候,唯一记得她的我们,也不在了......没有人记得,没有人会记得......对、对不起大哥哥,我知道这样自己很任性,但、但是,我真的不想让麦莉老师就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路伽从零零碎碎的话里拼凑出完整的意思,他蹲下身,双手轻轻抓住她的肩膀安抚:“薇拉的想法没有错,也不用道歉。”
女孩儿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而且明明薇拉你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薇拉说得对,麦莉没有做错任何事,她甚至为自己的信仰付出了生命,结果最后却被人污蔑,落了个连墓碑都不能轻易留下名字的结局。
“我会想办法....但是薇拉可能要等我一段时间......”
前路未卜,路伽只是依照本性做出这样的承诺。无论如何,都如薇拉所说:这样的人不该被遗忘。
也不能是污蔑地被人记一辈子。
......
几天后,路伽正式接任协会领导人一职,带着梅尔和几位优秀的猎人,前往王宫赴宴。
他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巍峨宏伟的地方,只是每次来时还是不经意感慨——外祖母用了一辈子挣脱的地方,最终还是无可避免会和它牵扯上关系。
众人下了马车,跟随侍女前往各自的房间。夜晚降临,宫殿里又响起喧嚣的音乐声,路伽路过时不经意往里面瞥了一眼,相似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里。
“看起来血族和人类的爱好也没什么太大差别,都喜欢开莫名其妙的舞会。”路伽低声不屑嘲讽。
他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边看贵族贵妇们跳舞,穿着仆人提前为他准备的衣服,一头金灿灿的头发完美地融入人群里,并没有人投来轻贱鄙夷的目光。
亦步亦趋,永远保持着一段距离。路伽盯着舞步,脑海里蓦地浮现烛光下冷然秾艳的脸,腰间搭着的手明明隔着距离,却透过几层布料若有若无摩挲着裸-露的皮肤似的,在上面留下余热。
直到现在还未完全散去。
“该死。”路伽咒骂一声,拿起一杯桌上的酒一饮而尽,不合时宜的小粗鲁惊扰了旁边一两个贵族,他们惊奇地打量了他一眼,又立即投身热闹的舞会中,只当一个小小的插曲。
路伽离开喧嚣的舞会,回到安静的卧室,他脱掉衣服,光着膀子照镜子,看上面除了出任务时留下的伤痕,其他的痕迹消散了多少。
他惊奇地发现腰间某个特殊的符号不见了,低头看去,皮肤上果然一点痕迹都没有。
杀掉标记主,身上的标记就会跟着消失。他记起书上的知识,心中默念它,一股怅然所失涌上来。
“无所谓了,管他的。”离开时身体的主人没注意到腰间又泛起的微弱的光。
他拿起换洗衣物走出卧室,洗漱完后立马倒在了床上。然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颗石头压在心口似的喘不过气来,挪也挪不动。
手摸到旁边多余的天鹅绒枕头,一把抓起重重砸在脸上,多砸了几下强迫自己闭眼入睡,只希望黑夜短一点,期盼明天的白昼快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