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久前您带回的那个血族吗?”
“嗯。”
男人领会,却仍然将衣裙递给兰利家的仆人,他上前执起女人的手,在上面落在轻轻一吻:“舞会结束前,我随时等您改变心意。”
脚步声离开了,维拉妮卡挥了挥手,仆人也跟着退下。
半晌后,寂静的大厅里响起另一阵与方才男人不同的脚步声,维拉妮卡知这小心翼翼的步子除了阿利斯特并无旁人,便也没有转头确认,开口便道:“来得正好,明天的宴会记得准备一下,等会儿仆人会把衣服送到你房间,你挑一件明天换上。”
“您是要带我参加血族盛宴吗?”
“嗯。”
阿利斯特犹豫万分:“我不太适应那种场合,可能会搞砸......”
他听到女人长吁一口气,硬生生将自卑的话咽了回去。
空气中再次陷入漫长的沉默。
阿利斯特小心翼翼开口:“大人,我想打探一下之前实验时一直站在门口的血仆。”
维拉妮卡漫不经心回答:“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为自己之前的行为道歉,因为无知和自以为是,给您造成了麻烦和困扰,还害了其他人,虽然木已成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做也挽回不了什么,尸体也可能早已没了踪迹,但还是想去悼念——为自己的过失......”
维拉妮卡慢悠悠坐直身子,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看得阿利斯特不由得紧张起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
女人眼睛里流露出的不解并不假,阿利斯特认为是自己表意不明,又加以解释:“我想知道,被我咬死的人类尸体扔在哪了......”
“谁告诉你他死了?”
这话如烛夜微火,阿利斯特猛然抬头,一脸迷茫无措地对上维拉妮卡狐疑的眼睛,见面前人呆滞的模样,顷刻间,女人噗呲笑出声。
声音清脆,悦耳动听。
阿利斯特面含窘态,移开目光:“我又说了蠢话,引人发笑了。”
“不是——”维拉妮卡支起脑袋,颇具暧昧地观赏他,“只是觉得和其他巧言令色的血族比起来,你认真道歉的样子挺可爱的。”
石过水面,乍然惊起一阵水花。阿利斯特的呼吸都跟着变沉重起来,抬眸回视一眼,又作罢移开,耳根悄然爬上一抹绯色。
维拉妮卡却注意到这极其微小的变化,嘴角的弧度不曾下来,调情的兴致也未减分毫:“夸你可爱,你会很有感觉吗?”
来这儿后的那么多天,阿利斯特第一次选择了以婉拒的方式应对维拉妮卡:“......大人别再捉弄我了。”
然而这婉拒又带了点恳求的味道,欲说还休,依依不舍的眷恋。
维拉妮卡倒是真的收起那股不正经,绿色的眼睛重回敏锐凌厉:“是谁告诉你的?”
阿利斯特的话止住了,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犹豫着是否要道出时,维拉妮卡又开了口:“是不是薇薇安?”
“...不、不是。”
女人的视线紧盯着他,逼迫他不得不又再度扯了个谎:“偶然听那些路过的仆人说的......”
“口口相传,真实的信息难免会在中途被无意识篡改。”维拉妮卡终于收回那视线,“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来问我。”
“是。”见糊弄过去,阿利斯特心中才松了一口气,简单道别离去。
维拉妮卡敛去笑意,肃然起身,该朝哪儿走,她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
“姐姐?”
面临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维拉妮卡,薇薇安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立即转化成因喜悦而发自内心的甜美笑颜。
维拉妮卡看着她,沉默了几秒,才道:“不用进去了,我只是有件事要问你。”
薇薇安一脸疑问,但也不曾发觉空气中涌动的其他气氛:“那姐姐先等下——”
她踏着小步子去往梳妆台,拿了两条手串过来,递给对方。
“薇薇安亲手做的,这串是维拉姐姐的,另一串是莉娜姐姐的——”她一条一条指给对方看,“明天参见宴会的时候,姐姐顺带捎给莉娜姐姐吧。”
维拉妮卡缄默不语,薇薇安倒是越说越开心:“戴上姐姐送的手串,莉娜姐姐就不会再戴其他血族送的了,那些血族真令人讨厌,薇薇安也不喜欢他们......”
微凉的珠子握于掌心,维拉妮卡沉默地看着,反倒是由着薇薇安先开了口:“姐姐刚才说要问我的事,是什么?”
维拉妮卡收起心底那些翻涌的情绪:“把血奴死亡假消息告诉阿利斯特的,是不是你?”
薇薇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仿佛是在确认来人的问题,张了张嘴:“什...么?”
未语,沉默。凝固的笑容转为眼底隐隐燃烧的火苗,薇薇安的声音变得很轻,话出口又带着极重的分量。
“所以,姐姐今天来,是为了他来质问薇薇安的吗?是这样吗?”
“薇薇安,我没必要专门为了其他人来指责你。”维拉妮卡不可撼动的眼神注视她,如素日面对那些犯了错误的下属。
简单的一句话却如火苗引燃□□,薇薇安眼底所剩无几的喜悦也燃烧殆尽,变得声嘶力竭:“现在不就是吗?!那个血族对所有事持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频频犯错,却要姐姐料理这一切的后果——就算真的是我说的又怎么样?姐姐打算把我赶出兰利家吗?那就赶走好了,反正薇薇安一开始也不属于这个地方!”
“薇薇安——”
维拉妮卡出于安慰,本能朝她伸手,然而却被薇薇安拂手打掉,无意间牵动腕上的细绳,脱离束缚的珠子受惊似得纷纷坠落,一颗一颗砸向地面。
似人才能发出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薇薇安看着这一切,泪一下便盈满眼眶,却仍不甘示弱地咬紧下唇,将那些委屈的情绪都独自咽进去,炯炯如烈地看着维拉妮卡。
鲜少哀戚的神色出现在维拉妮卡脸上,她的语调褪去锋芒,异常柔和的表面下是浓浓化不去的悲伤:“你又怎么会不知道,不管再怎么生气,我也不会对你说出这种残忍的话。”
胸中积压的所有情绪在听到这一句话的瞬间找到了宣泄口,薇薇安毫无征兆地扑进维拉妮卡怀里,放声大哭:“我没有对他说过那些,也不知道阿利斯特是从哪儿获得的那些消息......”
维拉妮卡终究是没再说什么,由着薇薇安的哭声和无边的夜色吞没自己,安抚她的情绪。
直到对方哭累了,她才将对方抱上床,又把掉落在地上的珠子捡起一一串好,离开了薇薇安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