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族面前，人类是多么渺小脆弱的生物啊。

洛维斯垂眸打量着膝上的路伽，睡梦中的人发出轻浅均匀的呼吸声，此刻即便是隔着一小段距离，他也能清晰听见路伽有节奏的心跳声，一阵一阵，像是击鼓时发出的“咚、咚”的声响。

人类睡着时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面色红润，胸腔跟着呼吸微微起伏，哪怕睡着的时候，也能感受到生命静静流动的迹象。

无论是书中详尽的描述，亦或是他偶然窥见人类熟睡的模样，洛维斯每一次看见时还是觉得新奇不可思议。

人类在睡着时是极其脆弱。他们毫无防备，失去警惕心，将致命的弱点暴露在危险静谧的夜晚里。

路伽瑟缩了一下，似乎是夜晚凉风的缘故，睡梦中的他无意识地朝洛维斯怀里钻了钻。

洛维斯展开羽翼，替他遮挡吹来的凉风。

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对他来说并不是出于什么特殊的情感或者其他意义。

就像他曾经养过的宠物，饿了会对它投食，心情低落时会陪它玩耍。这更像是一种机械化满足对方需要的行为。

此刻洛维斯对路伽也是这种感觉。

“嗯......”路伽睡得并不安稳，身体轻微抽搐了下，口中溢出一声呓语。

睡梦中的路伽眉头微微皱起，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洛维斯观察他的面庞，慢慢伸出手，却被一阵温热抓住。

透过指缝，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正看着他。

“洛维斯大人，是有观察人类的习惯吗？”

路伽睡意未褪，说话的嗓音都带了些沙哑，他看向洛维斯的蓝色眼睛，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水雾，眼底还有噩梦未愈的恍然。

“噩梦？”

“嗯。”

洛维斯随口一问，路伽便随便敷衍答了。他移开目光，不去看洛维斯的眼睛。

洛维斯看他的眼睛，与其说是注视，倒不如说是一种打量，一种观察。他是呈放在他膝盖上的展品，洛维斯对他充满了未知的探索欲。

奈何那双眼睛即使什么情感都没有，盯着看久了，也无端会让人动容。

除开二人敌对的关系，路伽并不吝啬于承认洛维斯的美貌。

他慢慢坐直身体，噩梦胀得他脑袋发晕，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不得不说，这是他睡得最不舒服的一次，路伽枕在洛维斯的腿上，头明明离洛维斯的胸腔那么近，却听不到对方的心跳声，如果不是意识到对方是血族，他肯定会认为自己睡在一块尸体上，半夜都会因瘆人而惊醒。

他余光淡淡一瞥，注意到洛维斯手中的羊皮卷，这才想起二人此时碰面的目的。

“里面的内容我看完了。”洛维斯不动声色将路伽拉近，柔顺的发丝轻轻扫过他的脖颈，带来微弱的痒意。

也许洛维斯需要一根发带，将他到处飘散的发丝扎在一起。路伽的思绪莫名其妙开始发散，甚至还在思考什么颜色更衬对方。

“这本书放在血族的资料库里，也算很古老的材料了。”

里面的一些用语、表达方式都是千年之前的社会经常使用的，在岁月不断的流逝中直到现在，近乎消失殆尽。若不是洛维斯小时候学的就是这种文字，恐怕以现在的语言习惯也会看不懂上面的内容。

这么古老晦涩的文字符号，折磨了亚伦和路伽三天三夜，也没解出个所以然的东西，洛维斯一个晚上就解决了，路伽更加好奇起洛维斯的真实年岁来。

“三天的时间，就带来这么一本书，效率堪忧。”

面对洛维斯的嘲讽，路伽想辩驳，可贫瘠的语言让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只得扯出一个假笑。

“你这样找线索实在太慢了，不如跟我一起回伊特拉大陆——”

跟他回去？那不是羊入虎口，白白地去送死吗？路伽碍于洛维斯的威胁，不得不帮他找神鸟之羽的下落。他想起阿诺德的话，若是自己真帮洛维斯找到圣物，研究出破坏血阵的方法。第一个遭殃的，便是猎人协会。以及距伊特拉最近的卡林那小镇，往后不知道会遭受什么危险。

况且他现在自身难保，便不能让自己险入更危险的处境。

不过洛维斯显然是不会在意他的感受的。

“你也知道拿我的标记当护身符用了，还怕别的血族吗？”

“您现在家里就有一位，让我闻风丧胆。”

路伽还记得与莉娜最后一次的见面，那要把自己生剖的眼神。

其实最初路伽误入伊特拉大陆境内，是被莉娜·斯特兰德擒获的。路伽为了逃命，找到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洛维斯做交易，于是乎，到嘴的猎物便飞到了洛维斯怀中。

洛维斯当时对路伽不感兴趣，之所以答应他的请求，不过是因为他与莉娜的关系不好，顺便借此气一下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