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四月下旬的天气很舒服,温湿度刚刚好,不冷不热,不湿不燥。风起时,带来淡淡的花香味,带动发丝轻抚脸颊。
五点钟的太阳将落不落,将柔软的金色光芒洒向操场东北角的篮球场和攀爬区,照亮了一大片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笑脸。
姜晚坐在攀爬架架顶,双手托着腮看不远处的风景。
风景是一对手执书本、低头细语的少男少女。
他们坐在草地上,穿着鹿城一中春秋款校服,因为天热,外套脱下系在腰间,衬衫袖子挽起,露出半截手臂。说话间,两人时不时地抬眼对望,会心一笑,然后继续垂眸看书本。
画面很美,就像87版电视剧《红楼梦》那个经典的海报。
好一对心意互通的俊男靓女。
姜晚看得渐渐失了笑容,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最后一丝笑意消失时,周身的颜色和声音都随之褪去,让她整个人都置身于黑暗中。
一个拿着叉子的小恶魔凭空出现,趴在她耳边狞笑着蛊惑:“他们这是早恋,你应该去举报,一举报一个准儿。”
小恶魔话音刚落,一个头顶光圈周身环绕圣光的小天使也凭空出现,双手叉腰义正言辞地说:“不可以!他们都是你的朋友,你不可以做伤害朋友的事情。”
姜晚眼皮一翻,一巴掌拍飞了小天使:“那明明是暗恋对象和情敌!”
然后又一拳锤扁了小恶魔:“举报什么?我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小恶魔和小天使被她打跑了。
周围的嘈杂声渐渐归来,直至将她彻底吞噬,姜晚双目聚焦,看着远处叹了口气。
年纪轻轻就得了暗恋的病,还是爱而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谁又惹你了?”
带着笑意的调侃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声音,身下的铁架晃了下。
姜晚扭头,看到身旁已经多了一个人:她相杀了十几年的竹马。
她淡淡瞥了少年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不是在打篮球吗?”
“打篮球哪有打趣你有意思。”季翊递给她一根棒棒糖,视线一转投向不远处的两个人,薄薄的眼皮掀起,眼神淡漠,像是漠不关己,又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里风景不错。”
“何止是不错呀!”姜晚撕开包装纸把棒棒糖塞进嘴巴里,也和他一起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的两个人正在会心大笑,心中突然涌进来一股浓浓的酸涩,“他们是不是很般配?”
季翊没有回答她,盯着远处的人沉默片刻,目光一转看向她的眼睛,原本轻快的语气一下子沉了下来:“晚晚,你喜欢荆远帆吗?”
这话题太猝不及防,姜晚下意识看向他。
大概问她的人是季翊,少女的暗恋心事被戳中并没有让她感到丝毫的羞涩,反倒是提问题的人露出了类似于不自然的表情。
季翊看起来很紧张,一向白净的脸上有淡淡的红,连耳垂都被感染了,夕阳照耀下,少年白皙的面容上像燃了一团火焰。
好像被戳中心事的人是他。
打打杀杀十多年,姜晚从未在季翊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她觉得他不正常,先入为主认定他又要作妖。
不过,她现在没心情思考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因为不远处的“风景”已经站了起来,看架势准备离开了。
“喜欢,当然喜欢!”姜晚双手扶住攀爬架往下爬。
她和季翊是穿同一条裤子吃同一家饭长大的,她所有的秘密他都知道,这种少女心事不需要对他有所隐瞒。
季翊听完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一双黑眸填满了鄙夷,待她平稳落地后,轻飘飘地开了口:“喜欢就去表白呀,说不定人家正等着拒绝你呢!”
几近恶毒的话语,声音不大,却很刺耳。
姜晚愣了一瞬,抬头对上他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深呼一口气,努力做出一个平静的微笑:“你下来。”
季翊眼睫低垂,依旧用那种蔑视的眼神瞅着她,迎着她杀人的目光,嘎嘣嘎嘣咬碎了嘴里的糖,然后从攀爬架上一跃而下。
落下时衣角上扬,还露出了腹肌,吸引了一大片赞叹的目光。
两人面对面而站,因为身高的差距,姜晚依旧仰着脸看他,唇角笑意不改:“我给你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你刚刚说什么?”
季翊没有立刻说话,半耷拉着眼皮看了她片刻,然后突然凑近她,原本抿直的唇角勾出一个灿烂又欠揍的笑:“我说,喜欢就去表白呀,说不定人家正等着拒绝你呢!”
音量比之前又大了几个分贝,因为离得近,姜晚闻到了他唇齿间棒棒糖的香甜味。
姜晚:“……”
这货是真的欠收拾!
姜晚失控了,把季翊揍了一顿。
说是揍,其实和挠痒痒差不多,因为季翊身手比她好,她挥出去的拳头几乎都被他躲掉了。
他们的动静不小,很快吸引了周围大部分学生的注意力。
有男生看热闹不嫌事大,兴奋地吹起了口哨声,而女生,则齐刷刷地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姜晚将这“鄙夷”定义为怜香惜玉,当然是对季翊的怜香惜玉。
她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承认,季翊有个好皮囊。
长得高,长得帅,长得白。
高一时,这厮一入校便干掉了上一届校草,成了新一届的校草,因为高冷,且声音好听,人送冷面贵公子。
她当天就扒拉着他确认了好几遍,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与“高冷”“贵公子”这种高大上的词沾上边的。
她和季翊相识十几年,他在她面前时一向狂妄毒舌,不开口用眼神鄙视她,开口则用三寸不烂之舌挤兑她,有时候还骚操作不断。
所以,她经常对季翊动手,并因此被冠以“暴力”之名。
提起这事姜晚就来气。
这简直是莫须有的罪名!
她也不想对季翊动手,但实在是因为她吵不过他只能动手,而她从小到大也只对他动过手,但她一起长大的又不止他一个,比如荆远帆,而她对荆远帆就很温柔。
想到荆远帆就在不远处,姜晚收了手,然后垫着脚温柔地在季翊脑袋上摸了一把。
她其实没咋对季翊用力,她五岁的时候就和季翊一起上跆拳道课,她对付他的招式他都了解,每次动手,他都能完美地避开,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敢动手。
希望荆远帆不要把她当成可怕的人。
大概习惯了她的“摸头杀”,季翊这次没躲,任由女孩的手蹂躏他的头发,只是见对方一副乖乖女的模样,眼中的鄙夷变成了鄙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你强抢民女时的勇气呢?喜欢就去表白呀!失败了就去抢呀!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抢’他了。”
姜晚咬牙微笑:“我已经手下留情了,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
她的手还放在季翊脑袋上,说这话时手上报复性地加重了力气,薅了把他的头发。
季翊也不生气,好笑地看着她,还配合着她的身高顺势矮了下头。
许是他们这边的动静太大,荆远帆真的走了过来。
少年戴着圆边细框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声音还透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马上就高三了,晚晚还是这么活泼,真好呀!”
姜晚把手从季翊脑袋上拿开,手指一转指向了他的鼻子,理直气壮地告状:“我也不想活泼的,是他太过分了!”
“我哪句话说错了?你就是没出息,还怂。”季翊给她一个白眼,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姜晚:“……”
和荆远帆一起过来的女生八卦地问:“大老远就听到你们说表白,是谁要表白?”
姜晚狠狠地瞪了季翊一眼,然后一脸尴尬地看向了说话的女生,或者说,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