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那次何奕已经拉下老脸开过一次口,而这次自然没脸面再来一次,只能让宿凤来当说客。
这都说女人是最感.性的。何不凡小时候那倒霉吧唧的惨样在宿凤眼里那简直是,吃苦耐劳的穷苦孩子,又孝顺又懂事,是上天补偿给她不能生育的礼物,即便后来生下何金玉,她也担心家里人因为真太子而疏离何不凡,于是更拼了命的疼,看的跟心肝儿似的。
不过她也不算看走眼,何不凡确实孝顺懂事,但也只是孝顺懂事了,成了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宿凤急的团团转,绞尽脑汁的把这个养子往上头塞,就盼着有一天何不凡能飞黄腾达了,她这个当老母亲的,才算真正对得起这个命运多舛的养子了。
宿凤一来就拉着何金玉嘘寒问暖,扯东扯西,最后说到何不凡身上立马潸然泪下。
一边抹泪,一边拉着他的手:“妈也没办法,我就你们这两个孩子,金玉,即便你再不喜欢他,可毕竟你们是兄弟,几十年的兄弟!妈不能看着你们多生罅隙,闹得老死不相往来。”
何金玉觉得好笑:“兄弟?妈你生我之前也没流过产,我哪来的亲兄弟?”
宿凤微微发愣,她没想到何金玉竟然会这么说。
她对这个顽劣的孩子实在管不住,只求他长大之后能收敛脾性懂事一点,她倒可以一视同仁。如今看来,何金玉和从前如出一辙,劣根难改,太让她失望了。
索性也不客套了,急的拍桌子:“那你就忍心看着你哥哥,跟你处了几十年的哥哥,就这么回到何家,被家里那些小辈瞧不起一辈子吗!”
“妈。”何金玉嘴角露出讥诮的冷笑:“当年我离开何家创业,也到处被人看不起,为了应酬喝到胃出血被送到医院急救,连敢给我签字担保的人都找不到,那个时候怎么没人说不忍心?”
“当初是不一样的,原本说好让不凡送去,可老爷子偏偏点名要你,金玉你是他的亲孙子他教你都是实打实教的,不凡跟你不一样。你去哪都有本事傍身,不凡没有,他只有我们这对父母,等过了几年我们死了就剩你这个兄弟在了。”
宿凤苦口婆心道:“虽然你也吃了不少苦,可你也要体谅体谅我们,体谅不凡,他这个孩子过得太难了,你要把他当亲兄弟看待啊!”
何金玉冷脸:“我三岁就跟了我爷爷,十八岁搬出的何家,满打满算我在家也就住了不到五年,我可不记得我还有什么处了几十年的兄弟。”
他的态度有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宿凤急的咬牙,不由得软下来声音:“金玉,就看在妈妈的面上……哪怕,哪怕是老爷子,他在的话也不希望你会说这些话的吧?”
他面无表情的注视宿凤,宿凤也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毕竟不熟悉这个孩子,她也拿不准何金玉心里的想法,即便是亲妈。
捏着手帕的红指甲逐渐收紧,而隐隐发抖。她无奈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金玉,你难道要妈妈跪下求你吗?”
“……”
气氛更沉寂了。
何金玉眯起眼睛,不爽的磨了磨牙。
亲妈给亲儿子下跪这放以前是砍头的不孝之罪,放现在也得高低安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何金玉再气,也不能真让宿凤给她磕头啊,到时候别人还没说他事,他家老爷子先掀翻棺材板把他大骂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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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霆琛在书房等了一会才出去。
穿过长廊,他看到阳光斜倾进客厅,一个黑色的身影沉默的坐在那里,手边烟灰缸里已经开始堆积熄灭的烟头。
何金玉的脸色在阳光里没有一丁点血色,眼皮低垂,愈发显得瞳仁乌黑:“小桃。”
小桃应了声。
“去通知人事部办手续,安排何不凡明天交接,以后我的项目特助就是他了。”
“哎,好。”
他慢慢俯下身体,靠在沙发,整个人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里,却离奇显得有些落寞。
他其实就是一个没吃过糖的孩子,性格从小又乖戾,自认为让那个最受宠的孩子从家里消失,那颗糖果便会落入他手中,最后换来的结果却是受宠的孩子更加受宠,吃不到糖的他永远得不到,从而变本加厉,以此恶.性循环。
而这背后明明是原生家庭分配不均匀的父爱与母爱,遭苦的却是两个孩子。
何金玉侧头,下意识在柔软的抱枕面上蹭了蹭,浓墨般的眸子如深潭死水:
“原本我才是那个被期待的孩子,原本我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何不凡姓何我难道不姓何吗?”
为什么他们不爱我?
是平时的傲气作祟,使他生生咽下了最后一句话。
周霆琛靠近,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包裹,当阴影靠近的一刹那,何金玉眼侧似有泪光闪过,也仅仅一秒钟不到便消逝不见,仿佛刚才只是看错了眼。
“你这是……哭了?”
“没有。”
“我刚才看到眼泪了。”
“你一个近视眼看到的东西也能信?”
“真的。”
“放屁!”
“……”
周霆琛抿嘴,就这么沉默的跟人对峙了十几秒钟,末了,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