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玉谷,移花宫。
何愁离开至今已有半月。她跟着新认的“表姐夫”过得春风得意,混吃混喝,移花宫却是血洗的恐怖。
谷中无人,再找下去也只是空谈。怜星和邀月决定出宫。
“她不可能籍籍无名,”怜星端着杯茶,面色一派和煦,旁人如何也看不出来,半月之内,他已杀了上百人。
他甚至是微笑着的:“只要她还在这世上,还在这江湖上……她就不可能一个名字也不留下。”
何愁是什么样的人物呢?初看只是很糟糕的、咋咋呼呼、大惊小叫的二流货色。
可是只要你和她待在一起,一炷香时间——你会被她牵着鼻子走的,一定会。
如果这世上有人注定闻名遐迩,注定无法默默无闻,那何愁必然算一个。
而这样的人,注定也是会被很多、很多人喜欢的。
真是……真是……
怜星手中的茶杯化为湮粉,杯中却没有一滴茶液。邀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斥责:怜星有时候是另一个他。
移花宫的眼目遍布江湖,这也是何愁房中能有江南新折的花的原因。此时有人进来,脚步声都不敢有,头也不敢抬,恭敬道:“近日里声名鹊起的,有江南的仇袁,因桃花三掌而引起关注;江北的容颂飞,一身毒功不知来历,却杀了少林寺中一名弟子,而今正被追杀;江南的尤轻水使得一手好鞭法,出手废了十八飞虎;关外的秋和,据说她是李寻欢未婚妻子的表妹,蛊术很是了得,十八飞虎本是在她的手中失了斗志,这才给尤轻水得了机会;还有……”
数百年底蕴足够移花宫的眼目遍布江湖,一些消息落后的江湖人连秋和的名字都还不知,移花宫的下属却已查明了来龙去脉,又道:“此外,李寻欢将与林诗音大婚,宴请各方来客,如今许多人正往李园赶去。”
说罢,那人沉默地把头碰到了地面上。
怜星沉吟着,摩挲着手腕上一根红绳垂下的绳结。
何愁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用自己的本名来游荡,她定会改名换姓的,谨慎一些想,或许她连自己的性别都要变一变,女扮男装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她滑不溜手得好似只泥鳅,想要在偌大江湖中把她揪出来,谈何容易?
可她这人又有个致命的热点,她太喜欢热闹了。
仇袁、容颂飞、尤轻水、秋和……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她,并不确定,
可她十有八九的可能,都要去凑一凑这小半个江湖人都凑的热闹的。
怜星轻笑道:“哥哥,要打赌吗?猜猜阿愁会去哪里。”
邀月道:“不赌。”
他的目光在怜星的笑脸上扫过,收回来后,眼神平复古井无波:“去李园。”
、
李寻欢起身之前给林诗音去了一封信,委婉说明了何愁的身份,告知了自己受的恩情,自己需要报答……洋洋洒洒之后,他有些扭捏地提到成亲的事。
林诗音是闺阁女子,李寻欢在外漂泊之时,她无法跟随在侧,只能凭着信件日日思念,常常担忧。时日久了,她恍然梦醒,那少时英俊挺拔的身影竟都变得模糊起来。
如今李寻欢提到成亲一事,她心中百感交加,又是羞赧欢喜,又是疑虑与好奇:那使得她婚期提前的何愁——她的“表妹”是何方神圣?
得了消息之后,她对何愁的关注不免提升。好在何愁真不是个闲得下来的性子,又是个天生的话题人物。逸事笑举如同雪花片般飞入说书先生的口中,后者添油加醋,嘿:
住客栈时察觉老板眼神不对,与小李飞刀默契装作被迷药药倒,追查后端了一窝的人肉卖场;李寻欢走开去买酒时,她一个人喝着甜汤,都能因为表情“纯善天真”而被人搭讪,跟着人走后把一个拐卖少女的团伙给拆散了伙,解救了数十无辜少女……
不说义薄云天,也称得上一句济弱扶倾、赤子之心了。但若只是如此,也未必能叫江湖轰动,毕竟这江湖最多的是义士,最默默无闻的也是义士哩!
叫“秋和”这个名字真成茶余饭后谈资的,是初见面时那秋和轻轻一笑,就叫得武当山上一个弟子心神激荡、与她告白心意!
该是何等的容色,何等的风采,才能叫武当上苦修的弟子为她一见倾心?
全江湖都翘首以待着见她一见,何愁与小李飞刀却突然隐匿了行踪,谁也不知他们走了哪条小路、行到了哪里,只能等着李寻欢的婚礼,或许能见得美人一面。
林诗音虽将作新嫁娘,李园对她而言却是无比熟悉的,李寻欢的婚礼在前,上下运转起来,她不需操半点的心,等待便是了。
等这一字最煎人。林诗音自收信后等了两旬有余,日日翘首以盼,已是望眼欲穿。
这日,晴日明媚,风轻和煦,林诗音坐在花园中借着日光绣嫁衣。正绣一个纹样时,突然听到一个人吭哧吭哧地:“等等等等,大哥,等会,我不会翻墙,nonono,我会摔死的我草……”
何愁也真是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