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利尔愣愣地看着他们走远,柏妮斯低头掩着唇笑,淡紫色眼睛扫了一眼菲尔德公爵,嗤道:“自讨没趣的东西,你的雌子最近在宫中待选?”
“至少在阿诺德这里他没机会了。”她淡淡道,对上加布利尔银色的眸,“格罗狄小姐似乎还没有虫崽?”
加布利尔睫毛剧烈地颤抖,半晌才挤出一句:“……总会有的。”
另一头,才刚从挤挤挨挨的虫群里走出去,艾伦从阿诺德怀里翻出来,足尖刚一踩实地面就拉过阿斯卓穆。
那点困倦的泪水被他一抬手抹了个干净,伪装的脆弱也顷刻间消失了。
一层坚硬的壳把他和整个世界都隔离了,那双蓝眼睛轻飘飘扫过阿诺德的脸,眼里只剩下空洞的平静,那一点漆黑的瞳孔里几乎看不出任何虫影。
“谢谢您。”他说话的声音仍旧端着那副斯文优雅的腔调,眼睛却冷清得只剩下令虫忧惧的空白,“愿虫神嘉奖您的友善。”
“我不想要虫神的嘉奖。”阿诺德睫毛下的浓绿眼睛化开浓郁的哀伤,那哀伤烧得艾伦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想要我的嘉奖。艾伦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可他仍旧撇开了眼睛,视线落在阿斯卓穆身上。
白发的雌虫幼崽对上他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那双血红的眼睛乖巧地弯着,甚至有点说不出的天真。
“那条路太黑了。”艾伦忽然没头没尾地抛出一句。
“我不怕。”
艾伦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轻柔道:“即使这条路会让您身败名裂?”
阿诺德的目光温柔地描摹艾伦的面孔,从那双清澈的,冷淡的眼睛一路向下,滑过鼻梁和脸颊落到他的唇。
“身败名裂?”他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艾伦的话,璀璨的笑意一下点燃了他的眼睛,“那是败了的结果。”
“再说了,如果能和您躺在史书的同一页是我的荣幸。”
艾伦凝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抬起手:“那您可以来亲吻我的手指了。”
那份炽烈的情感落在他心上燎起一点火星,可那感情的实质却仍旧蒙着神秘的面纱。他看不分明那究竟是什么。
但既然要利用他,总得给些好处。
艾伦的指节上贴上了柔软的冰凉的唇瓣,那吻很克制,一触即分,虔诚地像在亲吻一尊神像。
可阿诺德并不相信虫神。
他的神明正向他伸出手,邀请他同行。
而艾伦对阿诺德的心思一无所知,他只觉得阿诺德是一把趁手的刀。
盟友不可靠,可刀本身掌握在他手里。
而阿诺德的思绪却飘飞,最久远的记忆从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唰——”
箭矢划破空气,钉在靶心红点时箭羽仍在颤抖。
黑发的雌虫转过头,垂在脸颊两侧的碎发被风扬起。
他拨开飘到眼前的碎发,碧蓝色的眼睛毫无遮挡,笑时弯成漂亮的月牙,在目光落到站在场外的红发雄虫身上时眉毛微不可察地扬起些,提着弓走过去。
“您今天怎么来看我训练了?”艾伦语声带笑,讲话时却透着种散漫和亲昵,“朝会怎么样?有虫为难您吗?”
“没有。”阿诺德目光落在艾伦手上的弓,“怎么想起来练这种古老的武器了?”
艾伦不答,上下打量了一番阿诺德,看他只是有些疲倦,对他的话才信了几分,垂眼答道:“碰巧今天学府休假,练着玩玩。”
阿诺德抬手捏了捏艾伦的肩膀:“准心不错。”
“谢谢您。”艾伦看了一眼靶上插着的箭矢,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任由阿诺德从他的肩膀捏到小臂,最后揉搓上他的手指,“我没有相熟的雌虫朋友,您不在家,我只能玩这些东西。”
“……我今天朝会的时候,有虫提了要给被抛弃的雌虫孤儿建福利院。”阿诺德忽然毫无征兆地换了个话题,“您要去看看吗?”
“您提的吧。”艾伦扫了他一眼,嗓音里染上无可奈何的味道,抬手点了点阿诺德的鼻尖,“变着花样地想办法把我小时候和您说的话变成现实,您知道这条路有多黑吗?”
“多黑都无所谓。”阿诺德一把拦腰抱起艾伦转了个圈,笑声在训练场上回荡,“因为这是您的愿望啊。”
“您第一天来宫里我就跟您说了,我希望您快乐。”阿诺德把艾伦放下来,艾伦才刚站直身体就听见他的声音,像一个吻滑过他耳畔,“我希望这个世界是您能真诚地爱着的世界。”
“——我希望能和您一起创造出,您真正爱着的世界。”阿诺德抬起头,半跪在地上的雄虫漂亮的绿眼睛里真诚的,灼热的情感轻轻地碰了碰艾伦的心脏,那颗心的跳动忽然快了些。
“艾伦,别推开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