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江晚荧而言,算是恢复了以往的生活。仍是一得空就往就往锦绣阁跑,待在家时则照旧乖乖使那针线。
人闲下来就容易东想西想,有时会望着桌上的衣服图纸出神。想着她再怎么不喜欢江应鸿,可身上到底是流着他一半血,才得了他作图的天赋。
再细想,自己那些揣着明白装糊涂以及拍马屁的虚伪功夫,也多半是从他那儿学来的。
那从阿娘身上得来什么呢?绣功自是不必再说,那么也就那股倔劲最明显了吧。阿娘被这门亲事伤成这样,也不愿放手,仍背着壳缩在角落死守着。
她又何尝不是呢?心心念念要自己挣钱买宅子,那就得一分一毫都是自己挣的,谁的施舍和好心她都不要。李寒依骂她是驴,的确没骂错。
想想倒可悲,她因父亲母亲视婚事如烂泥,可到头来还是得借婚事才出得了江应鸿这座大院。
期间倪绣纭又发过几回病,夜间睡不安稳,她都在边上陪着,眼周熬了一圈黑。宋祈安见了发笑,说这样的眼睛他前日也见过一对。
她其实想问宋祈安,虞奉明给的银子还够他来几回,以后的日子若是她出钱请他,他会不会别扭。可盯着他的药箱看了几回,这话到底没问出来。
虞奉明后来差人送来只决明子软枕,枕在上头像睡在草里,叫她想起他带她去的马场,安神舒心。
要说没想过他,那便是在嘴硬。不知其他的女郎是怎样的,反正她受不了这样的大起大落。分明多少个夜晚搂着她在耳边厮磨,如今被窝都是凉的。
果然男人全是一个样。
转念一想,又松了口气,还好没跟他成婚。
这天晚上,江晚荧在镜前对着那支卸下来的簪子看了许久。转而起身去衣橱,将虞奉明之前给她的那些地契、房契拿了出来,看了两眼便塞在身上。
二人都这样了,她若还留着这些东西,那也太没分寸了。
这般想着,她起身往外走,是想偷偷溜到隔壁,将这东西还回去。
反正他聪明,看一眼就会明白她的意思。
趁着夜色,她拉开那扇小门。
“我不来找你,你就也不来找我。”
久违熟悉的腔调,她心头一颤。
那人仍是一副温柔儒雅的姿态,背着手瞧她,平静得像是昨日才见过一般。
她垂着眼:“我以为…虞大人不要我了。”
他倾身弯腰,凑到她面前,歪着头看她,语调上扬:“真的呀?”
气息拂在面颊上,微微发热,叫她难耐地捏紧衣袖。
她别开眼,不去看他。
虞奉明真是冤枉死了,这些日子忙得两眼发黑,也不见她来找过一次。眼下来找她,又被这没良心的女郎反咬一口。
虞奉明曲起手指刮一刮她的鼻梁:“那就先罚你陪本官把七夕过完,之后再看看还要不要你。”
七夕?原来今天是七夕么?
虞奉明见她微怔,又道:“看来这些日子你过的很是滋润,连七夕都不记得了。”
“没有虞大人在,是过得浑浑噩噩,才不知今日是七夕。”
“油嘴滑舌。”他撇下这句便去牵她的手,拉着人往外走去。
“虞大人等等。”
他头也不回:“面纱自然是给你备好了。”
闻言,江晚荧跟上他的步伐:“那虞大人要不要戴呢?若是被哪位大人看见可怎么办?”
“敢问姑娘过的是哪年的日子?我朝律法可有规定不准大人谈情说爱?”
听他阴阳怪气,她倒放松笑了一笑,暗暗踩他的影子走着。
今夜街上人多,熙熙攘攘的,二人并排走着难免被撞到。他走在前边开路,又怕走散,因此在身后牵着她,不敢放开。
这段路如此热闹,情人间的呢喃声都被冲散。
许是觉得无聊,虞奉明背在身后的双手不停玩着她的。一会儿用二指夹夹她手心的肉,一会儿又去揉搓她的指关节,从食指到中指再到无名指,等玩到小拇指时多有停留。
江晚荧记得,小时候和阿娘出来逛街,阿娘最喜欢捏她的小拇指,总说她的小拇指生的绵软,捏起来很舒服。
想起往事总会动容。她向前跨了一步,又将右手搭在他手上握着。
虞奉明自是察觉到了,也没作声,暗暗勾起唇角继续走着。
“怪事,怎的今日不见卖糖葫芦的。”
江晚荧一听糖葫芦便口齿生津,又听他问:“上回送你的糖葫芦,味道如何?”
“虞大人送的,自然是…很有滋味。”
他笑,手指轻轻在她手心挠了挠。
走出人堆,呼吸都顺畅不少。
街边有摊贩卖些喜人的小玩意儿。
“可有看中什么想买的?”
“没有。”她摇摇头,“只要能跟虞大人多待一会儿就好。”
虞奉明气笑:“好了好了,江晚荧,本官屁股都被你拍肿了。”又将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怎么会不要你呢?怎么舍得不要你呢?”
江晚荧突然就很想亲他一下,脸颊就好,哪怕隔着面纱蹭一下也好。虞奉明见人仰头凑过来,知道她想做什么。笑着低下头去,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面颊。
可还没碰上,一道男声劈在二人之间:“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