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下了。”
“好了,不要再哭了。”江晚荧揉着她的手,“从前再苦再累也过来了,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是不是?你去问问他们二人,有什么需要的。这会儿悔婚的事也该传到我母亲那儿了,我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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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她大老远就看见母亲在门口盼着,到了跟前,握着她的手便往房里钻。
“晚荧,怎么回事?”倪绣纭皱着眉头,一脸慌乱,看来是急得连水都忘喝,唇上已翘了两处死皮,“不是之前都好好的?怎么快到日子了,出了这档子事?”
“娘,仕然他调去焦州了。”
“这跟调去哪里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晚一天去会出人命不成?”
“娘!”
“不然呢?实在不行你先跟着他过去,在那个什么焦州成婚不就行了。”
江晚荧低声道:“他高升了,可不是就先把看不上的东西给踢了么?”
“看不上的东西?难道你父亲的官比他低很多么?”倪绣纭若有所思,“娘知道了,他是不是嫌弃你娘是半个瞎子?”
“没有,娘,你别这么说。”
“肯定是的...肯定是的...”倪绣纭哽咽着,拉着江晚荧的手捧在怀里,执拗地揉搓,“晚荧,晚荧,娘只希望你嫁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你记住了,千万不要对夫家提起我...”
什么好人家?什么好日子?
江晚荧将脸别过去流泪,那泪混着粗气从嗓子眼里窜上来。她紧咬着唇,逼着自己不发出声响。
明明她因为自己二十年前的“好婚事”白白丢掉一只眼,却还是不死心,认为这世上总有数不尽的好婚事,也总有一桩能落在她女儿头上。
“是娘害了你...”倪绣纭瞧她流泪,心里翻江倒海的苦,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指赶忙去抹,“乖女儿,以后在外,你便说你母亲是李柔贞,万万不要提起我,是娘害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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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两日,那扇往日只供江晚荧一人偷摸溜出去的侧门,开合了许多次。
她原本还有些诧异,虞奉明竟知道这门连着她的院子。又转念一想,有新来的那两位下人,恐怕他连自己每日吃过什么,几时入睡也会了如指掌。
外头的人朝里头递些什么,有时是小箱子,有时是个精巧的小盒子。见她望着,竟也没半点回避的意思。凌霜则是一句话也不说,稳稳接过,再快步放进她房中,接着又去门口迎着下一件。
某天夜晚她拆开看了,有簪子,有耳坠,有项链。她试过几样,都很衬她。
她挑了几件给若灵,小姑娘满心欢喜,高兴得原地打转。
也不知道凌霜跟楚遥会不会要,可毕竟在同一屋檐下,她得做到一视同仁。于是各挑了几件让若灵送去,好在二人默默收下,没再为这事找她,免去她意想中的一场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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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响?”
江晚荧停下笔,桌上的烛火摇曳两下。
凌霜垂眸:“是,就在侧门。”
“兴许是风吹的。”
“奴婢听着不像。”
“那或许是外头的耗子在扒门,不必理会,实在不行就拿扫帚赶一赶。”
但她前两日才出过门,门外那条小巷子并没堆放什么杂物,路面也算干净。或许是哪里来了只饿坏的耗子,慌不择路罢了。
她翻开账本,继续提笔,可凌霜仍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凌霜?还有什么事吗?”
“奴婢,怕耗子。”
“那让楚遥去赶赶吧。”
“楚遥,也怕耗子。”
江晚荧眨了眨眼。
也是,二人之前说不定是养尊处优的,也难为他们被虞奉明送来遭罪了。
“那我去吧,你们俩好好在房里待着,把门关好。”
瞧见纸上的墨迹干了,江晚荧合上账本,去隔间找了把趁手的小扫帚,拿到手还不忘在空中挥舞两下演练一番,提着胆子朝侧门走去。
这时若灵刚巧走出门,看见自家小姐拎着扫帚,还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正要出声喊她,又被凌霜捂住嘴拖回房内。
到了门前,没听见什么声响,倒静得有些可怕。
狡猾,她想。
江晚荧猫着腰,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慢慢将门拉开。
“嘎吱——”
那门哆哆嗦嗦拉到一半,竟发出一声惨叫。她本就有些害怕,眼下被这声吓了一大跳,当真以为门外有什么鬼祟精怪,当下扬起扫帚朝外猛地打去。
一个没站稳,整个身子扑向门外。
不料没倒在石板路上,胳膊不知被谁扶住,几缕兰花的香气勾勒环绕,清雅如月。
“这么巧?这是知道我要来,特意迎我来了?”
她抬起头,一双含笑的眸子正在夜色中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