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两名妇人在一连回答了她几个问题后,也开始活络起心思找她打探:“姑娘,您是从皇城那儿过来的吧?”
影子不意外他们能知道自己的来向,只是好奇她们问这句话的原因。
所幸两名妇人也没有隐藏自己心思的想法,在得到她的点头后,立刻说出了自己的疑虑:“那谢丞相一家可是真……”
她们话还未说完,急切赶过来的落苏就打断她们所有的思绪:“影子,麻烦以三公主的名义,召集方圆五里地之类所有的百姓。”
而伴随着此话一出,妇人们这才发现——
先前动不动背对着她们,要不然就是低着头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姑娘,抬起脸来,居然是她们落朝的三公主!
影子急匆匆退下,大木也跟着前去。
而留在原地的两名妇人,此刻却有些抖若筛糠。
她们想到了三公主过往的那些残忍行径,颤颤巍巍地就要给人下跪。
可还没等她们颤抖的嘴皮吐出赔罪的话,三公主倒像是预判了她们的反应,提前搀住了她们不让她们动作:“你们不必如此,我只是来查案的。”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的高大个也跟收到了眼色似的,把她们扶住,让她们能直立站稳。
妇人们还没来得及疑惑“今儿三公主是抽的什么疯”。
就听面前的三公主忽然对着她们就扔下一句:“孙老婆婆一家可能出事了,您们可否您将知道的细节全部告知于我?”
态度是真诚有礼的,但面上却难掩凝重。
妇人们看着落苏的表情,心里边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被那话一砸,此刻全都消弭于无形,只剩下一句:“草民们晓得轻重,您随意问就是!”
而影子、大木在离开落苏的视野范围后。
立刻就拿着三公主的令牌去找了当地的县丞,让其把人都召一召、聚一聚。
他们此行本来打的是低调行事的主意,但从落苏匆匆赶来把令牌交到她手上时,影子就知道了事情不一般,索性直接找了效率最高的路子。
一边还在路上跟大木交谈了几句,掌握了事情的最新进展。
县丞见到影子拿出的令牌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但也明白此令牌代表着什么,一边选择击鼓把闲散百姓招来,一边又派出衙役该传话的去传话。
如此每个人忙碌,又利用了是个人都爱凑热闹的心理,十传十百传百,倒也真的很快地把命令传达下去,把人给聚集在了一起。
此刻有百姓手里还拿着干活的农具。
他们看着周围的几十号人,也不知道这是要干些什么。
偏偏三公主还就在前方,他们想勾头搭肩地互相问几句都没有胆子,只能一个个噤若寒蝉地等着前边的三公主放话。
每个人的表情难看得跟个什么似的,脑袋里转的全是:他们应该没哪里惹怒了三公主吧?
期间不知有谁突然想到了,住在他们这一片的、从宰相府出来的孙婆婆。
面色顿时就是一凝,想着,该不会还要赶尽杀绝吧?
跟响应她脑海里声音似的,很快,三公主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你们当中可有谁知道孙婆婆的下落?”
小姑娘这回脸是真僵住了,连头都恨不得埋到土里边去。
村民间彼此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此刻也都选择了安静地沉默。
可很快,一道声音打破了沉默,还是属于三公主的:“我们在孙婆婆家发现了大量血迹,心中惴惴不安,这才把大家聚集到一起,想拜托大家帮忙,提供一些线索。”
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众人哗然。
人群中开始有了小声的讨论,他们终于敢提起勇气去看三公主。
三公主不同于他们以往印象中,那副常见的盛气凌然、不可一世的模样。
而是能很真切地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担忧,以及一些他们也说不出缘由地、让人感觉到柔和的同时,亦带有坚韧的力量。
人群中有人小声问道:“您说的是真的吗?”
声音很轻,还有一些些微的颤抖。
落苏的做法是把大高发现的证物摆在了大家的面前,指着上面的血说:“嗯,不会骗大家。”
她的手指遥遥快碰到木料上面血迹的时候,瞳孔有些微的收缩,但不过一下,很快又回归如常。
众人就盯着木料上浸进去的血迹,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是一个年龄不算大的小姑娘:“那个,三公主,草民可能知道一些,但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声音声若蚊蚋。
落苏却用一种很感激的表情,朝人笑了笑:“你能说出来,就已经是帮了很大的忙了。”
……
接下来落苏就听着从小姑娘开始,到众人,一点点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吐露出来。
有人说,他好像是在有一天晚上,在孙老婆婆家的方向,听到了很响的鸡鸣声,还有一些重物砸地的声响,但他当时也只是起夜,在那边安静下来后,他也很快就重新入睡了。
有人说,有一天她从孙婆婆家外边经过,是有闻到一股血腥气,但看人门关着,还以为孙婆婆又是杀鸡出门,去宰相府拜访王夫人了。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那时候离谢相之事发生,还有个好些天。
他们每个人家中的方向都不大相同。纵然因谢相之事,彼此间遇到时,难免问询了几句,可到底没人把完整事情经过脉络这么复述一遍。
直到落苏今天搞这么一出,才发现事情可能跟他们想的完全不同。
此刻,人群中有人垂泪低低叹了一句:“天呐,我是做了些什么事儿啊……”
原来她就是最早发现了孙婆婆一家大门紧闭的那妇人。
并且她还曾在二十天之前,给几个陌生人指过路。
那几人彬彬有礼,见到她时,便笑容温和地向她问路,问询孙婆婆家在哪个方向。
此前也有过宰相府王夫人偶尔派人来送些东西的时候,妇人便也没太当回事儿,随意地就给人指明方向了。
边看着人步履匆匆的背影,边感慨了句:“孙婆婆可真是村里的红人呐!”
可慢慢地,随着时间一天天地流逝,妇人看到孙婆婆家一连紧闭多天的房门,她心里也生出了一些疑窦。
可还不等这疑窦再次扩散,她就听到了皇城里传出来的消息——谢相欺君,连宰相府都已经被包围了!
于是那些疑虑,在此冲击下,又转换成了——
会不会是孙婆婆提前得知了消息,这才带着一家,先行离开了?
孙婆婆是宰相府里出来的人,在村里极有名气。
再加上她平时为人也和善,还时不时帮衬些乡里。
妇人在得出这个可能后,纵然心里面觉得哪里有点微妙的不对劲,但出于孙婆婆还教自己小孩儿识过些许个字,告诉过她自己名字该如何去写。
在偶尔有人问的时候,妇人还帮忙解释了句:“孙婆婆许是出远门了吧。”
可现在,逃离的说法明显已经有些站不太住脚,倒是孙婆婆一家身亡的可能性,在不断地变大。
妇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做错了些什么。
而落苏看着面前人不断变换的眼神,也大概知道了妇人的心路历程。
所以她选择看着人的眼睛,很认真地问了一句:“那您要跟我一起回皇城吗?”
落苏对着她这样问道:“在二十天前,您曾给那几人指了路,那您现在再看到他们,还可以将人认出来吗?”
妇人心中各种涌起的情绪一激荡,在听到此话后,有一瞬犹疑。
因为想到面前的三公主,但不过一会儿,她还是点头:“草民可以的。”
她一定可以、也必须可以,把人认出来。
把一些犯下的错误,弥补、纠正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