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俘虏能够不拿任何兵器地打赢猛虎,那蛮夷人就会放开他离开。
而若是他们蛮夷族的人能打赢猛虎,那就能获得全族人的尊重,奉为蛮夷第一勇士。
古往今来有多少俘虏,抱着不愿手足相残、重获自由的心愿,选择挑战猛虎,无一不丧于猛虎口中,连个完整的尸身都没留下。
而又有多少蛮夷人,抱着一步登天的心思,力抗猛虎,也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沈厌想着那些传闻,又是一个头砸在了地上:“贱民知道,以自己卑贱的出身,无法效力大王。”
“故此——”
沈厌抬起了头,眼中看不出丝毫退缩,“贱民愿以血肉之躯,力降猛虎,换大王一个机会!”
……
后来的一切沈厌也不想再多去回忆,无非就是以命相搏。
猛虎的利齿几次擦着他的脖颈过去。
沈厌没有武器,就捡起地上的石头去砸,砸老虎的眼睛,老虎的头。
老虎几次把他掀翻在地上,踩住他的衣角,或是躯干。
那一刻沈厌好像已经察觉不到疼痛,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猛虎死!他活!
那大概是沈厌生命中为数不多几次的命运垂青。
随着他跟老虎的数次交手,他脑子飞速运转中发现:老虎有旧伤!
可能是老虎被挑战的次数过多,伤势还未完全愈合,老虎的肩部外缘处被击打的反应,明显比其他地方要剧烈得多。
血色糊住了眼睛。
沈厌能感觉到有什么汩汩的东西正在顺着流下来。
沈厌顾不得去擦,脑袋里只剩了一个念头——砸!砸!砸!
掀翻就爬起!爬起就砸!
砸!砸!砸!
等沈厌意识终于再清醒的时候,他已躺在了一张动物毛皮上。
旁边站着一个似乎是侍女的人,看到了他眼睛睁开了,惊喜地叫了一声后,忙说:“你先别动,我去叫大夫来。”
沈厌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个侍女走远。
等侍女走远后,他才歪头瞥向了自己身上缠着的细布。
而就是这么一个歪头的动作,也让沈厌痛不堪言。
浑身跟打碎了重组似的,且根据他刚才粗略评断,肋骨至少断了十二根。
很快那个去叫人的侍女带着郎中回来了,随之跟着的,还有蛮族人的大王。
大夫先是照例替他先看了一遍伤、问了一些他的感受,就把头面向了大王,朝大王禀告道:“就像在下之前说的,此子能活下来,全靠自身的求生欲望实在过于强烈。”
“而欲望,也让此子的恢复能力异于常人。”
“就是——”大夫说着说着皱起了眉头,“此子在来此之前,手就受过重伤,想拿起咱们的弯刀,成为咱们蛮族人的勇士,只能是痴人说梦了。”
大王全程就耐心地听着,不发一言,直到大夫已经下了判断,他才把脸面向了沈厌,说:“后生,你怎么想?”
沈厌的说法是直接挣扎起身。
血又顺着包扎的布条浸了出来。
大王就始终高高在上地看着那后生扭动、挣扎,最后竟成了一个双腿跪地的姿势。
沈厌能听到血液正在发出不甘的怒吼,他却努力让自己的姿态显得再恭顺一点、再卑微一点。
最后,沈厌仰视着蛮族大王,说:“落朝三公主毁我双手;落朝宰相、妻、子,害我血亲!求大王给贱民一个机会,贱民定助您踏平落朝!”
蛮族大王没说话,只是继续俯视着眼前这后生。
后生跪地仰头看着他,那姿态让他一下子联想到了两个字——臣服。
终于,大王哈哈大笑:“好!说得好!”
大王朝帐篷外喊了一声“吾尔提塔”,一个穿着胡服、看样子很受大王重用、模样却明显是落朝人长相的男子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大王指了指床上的沈厌,样子随意地像是在交代一件物品的归属权。
就连话也不是对着沈厌说的:“吾尔提塔,你记一下,这后生入我帐下。”
说到这,他顿了顿,眯着眼睛朝那后生看了过去,只看到后生一直垂着低着的头。
大王直接笑了出来,甩手道,“入我帐下,做个排头小兵吧。”
说完,大王掀帘而去。
身后传来后生的声音:“贱民谢大王大恩!”
声音激动得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赐。
而走得豪迈的大王并未注意到。
在重新包扎伤口的太医、服侍的侍女通通都已离去后,帐中安静空无一人的时候,那个表现谦卑、躺在床上、看上去他一根手指头都能碾死的后生,也就是沈厌,眼里忽地流露出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