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遥思索片刻,给她床头挂几层冰丝帘。帐上细绣月照幽兰纹路,银色镶边垂着一排雪白穗子,无一不透露着精致。
纱幔低垂,落下的一刻,女子的身影亦在帘外模糊。
这时灵熙飞快地从里头伸出手,捉上陆青遥一只袖子,似乎怕她抛下自己离去。
意识到自己的冒犯,她倒吸口气,又赶忙松了手。
“师姐,我还是有点害怕,你能不能…再陪陪我?”
坐在榻上的少女挑帘探出脑袋,似乎不知自己身后纱幔重重,像极了深陷蛛网而不自知的碎蝶。
还眨巴着眼睛,对另一人低声乞求:“就一晚……”
那嗓音软到陆青遥心坎里。
直至空气静默得有些压抑,白发女子才规规矩矩坐到了榻边,正襟危坐,唯恐逾越边界。
“我会守着你入睡。”窗外夜色已深,她的声音于是也放得很轻。
本是关怀之言,却听榻上的人不满地哼了两声,非得拉过陆青遥一只手虚虚垫着自己腮帮,似乎这样才不怕她跑掉。
“明明以前在幽冥,我们都是一起睡的。”说着,微凉的指尖在陆青遥掌心轻轻啄了啄。
睡一起?
陆青遥腰背一挺,那画面光是想想就令人汗毛直竖。
更何况现在还知道了自己从前那不可告人的心思……
“我、没对你如何吧?”她声音抖了三抖。
“恩?”灵熙一脸无辜地看向陆青遥,像个未经人事的单纯少女,“没如何啊,相伴入眠而已。”
陆青遥刚松口气,灵熙却轻轻描摹她的掌纹,播撒痒意的同时,含笑说道:“你说,让我再等几年……”
陆青遥咻的把手抽离,连退几步,哐的一声撞歪了背后的木板,看上去像是要夺窗而逃。
等、等个鬼啊!
这简直活脱脱的畜生呀!
灵熙在榻上支起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半眯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青荣,这都一百年了,是不是该兑现你的话了?”
“住口!”
陆青遥恼羞成怒,灵熙见状只能遗憾地叹口气,“也是,我竟忘了,你已经什么都不记得,我这一百年又是白等…”
墙边那人绷着脸闭紧了双眼,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我陆青遥,一生光明磊落,除了贪看几眼美色,自认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之事。
怎会……遇到感情,变得如此糊涂,说出如此不知羞耻的话!
还是对一个小辈,真该死啊!
灵熙见势不妙,赶忙收起打趣的心思,鞋都没穿好便跌跌撞撞跑来,“师姐,你别急着走啊。”她一把抱住陆青遥的腰,埋在对方胸口,“是灵熙失言了,你别丢下我…”
在陆青遥看不到的角落,那双眼中闪烁着狂热而奇异的光彩,似是兴奋到极点。
你不记得我了,没关系。
就算失去记忆,你也会像信里那样每日念着我的,对吗?
陆青遥一手摁着那蹭上来的脑袋,掌心不时擦过几处柔软,传来湿滑的触感,把她吓得不轻。
“等一等!”
她当机立断点了身前人的穴。灵熙被定在原地,嘴角还维持着笑容。
陆青遥终于有机会喘息片刻,“你我如今有各自的身份,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听到这话,灵熙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陆青遥长舒口气,将对方松开之时,认真地看着她说:“我有一个猜想,若能够确定,我们再好好聊聊你之前说的事。”
之前的事?
那不就是……终身大事吗!
“真的!”灵熙眼中闪烁喜悦的光,臂弯又搂紧几分,恨不得立马逼陆青遥就范。
随即又稍作冷静,狐疑地看着怀中人:“若不成呢?”
陆青遥不善地瞪了她一眼:“别乌鸦嘴。”
要验明女主的身份,那个方法是最直接的。
只是,她有些不敢去验罢了…
“换上衣服,随我出发。”
再迟片刻,她怕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要动摇。
*
无极峰,乃重华宗最高峰,如天柱般屹立在天地的夹缝,比昔归峰还要突出。
而原著中,女主的心恙之症正是闯过这里一趟后才治愈的。
阴云蔽月,两个裹着夜行衣的人影在树影间穿梭。
“师姐,我们为何要打扮成这样啊?”
“不想被抓走就别废话。”
原本各峰之间串串门也很平常,但今夜陆青遥要去的地方,乃是无极峰的禁地——剑冢。
剑冢地处偏僻,位于绝壁之内一线天,暗河接飞瀑,堪称鬼斧神工。
外围则有弟子负责巡逻。
说实话,像陆青遥这样埋头苦修的乖巧弟子,虽然心里想过,但真正闯禁地还是第一次。
她带着灵熙在林子七拐八拐,眼看再穿过一片光秃秃的石林就要到了地方,忽然瞥到前方多出一抹红影。
她神色一变,连忙调转身形,带着灵熙抢回草丛中躲避。
虽极力减小了动静,那道红影还是发现端倪,循声走来,在草丛中踩出沙沙的声响。
“何人!”
伴随一声清鸣,那人已拔剑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