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体内灵力淬炼得精纯,已恢复金丹大圆满,就差——
忽然,她错愕地瞥向一角,发现熟悉的景色中多了一抹雪白。
月色溶溶,清风徐来。
漆木矮桌青瓷壶,小姑娘身着雪衣,静静地坐在廊边灯笼下。
眸光温柔如水,未语先笑,流苏面帘飘在香腮,如一场不息的星雨。
分明是初次所见,却毫不突兀,仿佛她一直静候那里,不曾离开。
两人隔空相望,相顾无言,只有梅花被风吹落。陆青遥心中异常平静,隐隐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瞧见矮桌的对面似乎空着个位置,她鬼使神差地从池子里起身,朝那里走去。
“哗啦——”
入池前,她只穿了一身素衣,出水便已弄半,此刻在夜风中轻纱飘逸,曼妙窈窕的身姿隐约可见。
灵熙咕嘟嘟给两只杯子倒上热茶,皎洁月华将她的侧颜染得柔和,语气中似是怀念:“从前,我也是这样看着你练功。”
从前……
陆青遥脚步微顿,面无波澜地掩饰过去,在灵熙对面落座。
说来,这还是第一次没有易容,亦没有遮眼,完全用原本的样子与灵熙私下相会,还穿得如此散漫随意,莫名有些紧张。
尤其这时候对方还定定地注视着自己。
陆青遥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你……”
刚想问灵熙怎么进来的,就见一团墨水从对方背后飘出,正是没法凝聚形体的毛笔精。
看样子就是这家伙带灵熙进了玉梅居。
毛笔似乎还对这过去的主人不大信任,晃了一下又躲了起来。
于是陆青遥又望向杯中的清茶:“你从哪翻出泡茶的器具?”
按理说,应该由她来招待客人。
这回招待不周也就罢了,面前这人怎么还熟练得像是第二个主人似的?
灵熙浅浅一笑,“就算丢了记忆,可习惯是不会变的。”
“在幽冥的时候,你也买了这么一套茶具和小木桌。还有你挑选的碗筷、杯盏,很多东西,都跟这里的一模一样呢。”
视线落在盛开的青梅上,她感慨道:“就连那棵青梅树的位置都差不多。”
陆青遥挑了挑眉,她一直以为幽冥会是那种尸骸遍地,孤魂飘荡,忘川河奈何桥之类的景象。居然还能买东西?
不过如此看来,自己以前真的和灵熙很亲近。
她摩挲着瓷杯的几缕纹路,几分苦涩涌上心头。
所谓美梦,仅窥到一隅,便令人心生向往。
可她又如何不知,眼前的人,只属于她那位书中写定的宿命恋人。救命之恩,朝夕相处,又如何敌得过别人千年的苦等?
思及此,她仰头饮了口茶,饮鸩止渴一般,想要从中觅得一丝甘甜。
“说起来…”
身畔一道气息忽然贴近,陆青遥侧头去看,见灵熙撩起她一缕雪发,绕在指尖,似有几分委屈。
“今天在大殿,峰主大人对我好生冷淡,真是吓坏我了。”
陆青遥身子僵了僵,却见对方那双狡黠的眸子似一汪清波,盛着月色在面前一晃一晃,哪里像吓坏的样子。
分明是存心要戏弄自己。
于是她把解释的话咽了下去。
灵熙对此不甚在意,再度凑近,娇躯温软如玉,靠上陆青遥的肩,在耳畔绵绵唤了声“师姐”。
“师姐不是说要带我学学规矩么,是什么样的规矩~”
尾音挑起,勾死人不偿命。
陆青遥盯住她那前来撩拨自己的指,用灵力将其弹开,随后不服输似地撂下了瓷杯,一手撑席,欺身而上。
那不安分的姑娘跟没骨头似的一推就倒,转瞬就被困在门扇与女子之间的夹缝,眸中水波涟涟。
大抵是这方空气拥挤稀薄,原本白璧无瑕的脸颊升起两团红云,如同浸染过夜色的海棠。
灯影摇晃,白发女子鬓丝缠乱,几缕泻落到身前的姑娘腰间。
分明是温柔缱绻的时刻,她的神情却正经得不像话,声音不带一丝欲念,清泠悦耳。
“以下犯上,是要挨罚的。听懂了吗,师、妹?”
陆青遥觉得面前人像极了对着捕兽夹伸腿试探的兔子,胆大包天,又乐此不疲。
换言之,欠揍。
灵熙被拘于一隅也不恼,轻笑一声,指尖不死心地复挑,却是拈走了一片落在雪发间的花瓣,随后轻轻衔于唇齿,炫耀似的。
“师姐想怎么罚我?”
微张的红唇与白梅形成鲜明对比,与眼尾的一抹绯色相衬,秾丽无双。
陆青遥不信自己治不了这家伙,正欲言传身教,冷不丁瞄到花瓣后露出的那一小截舌尖。
湿润晶莹,似乎浅尝着芬芳。
她呼吸一紧,慌忙闭眼扭过头去。
然而愈是如此,脑海中那一抹艳丽的水渍愈发清晰如画,挥之不去。
“师姐,怎么不看我?”灵熙的气息顺势又侵袭而来,仿佛要将她整个包裹其中。
“再不睁眼,我可就……”
距离越缩越近,隐隐有一缕梅香飘入陆青遥鼻尖。她赶忙睁开双眼,把面前人按下坐好,喝道:“别胡闹了!”
灵熙动作被打断,眼底似是遗憾。意犹未尽地叹息一声,“师姐啊,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们的过去吗?”
她捧来陆青遥一只手,眷恋似的贴上自己的脸颊,指腹在对方手背若有若无地流连。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我从前,是如何私定终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