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发丝被斩断如霜晶散落,跌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刀刃之上青赤两股灵力嘶嘶吐着森冷蛇信,仿佛下一秒就会亮出獠牙。
陆青遥压下心底波涛,一五一十交代了种下灵泉眼之后的事,又扯了许多年少时的小打小闹。
阮殊桐戒备之色犹在,眯起美目道:“那——素山大小姐呢?”
听到这个名字,白发女子眉头狠狠一压。阮殊眼角微挑:“你以前和这位魔修关系匪浅,知道她现在逃去哪了吗?”
下一刻,手中弯刀忽然被携带怒意的巨力钳住,震得阮殊桐虎口生疼,弯刀险些脱手。
陆青遥握着刀刃,一下子扭转了攻势,面容被寒光映照得愈发冷峻,肃然道:“莫再提她。”
关系匪浅?那种背后捅刀子的小人她可高攀不起。
当年峰主继任大典,便是素山心月背后偷袭将傀儡印打入她体内。
这人身为四大家族之一素山家的大小姐,却包藏祸心,偷偷修魔。后来被捕到地牢好像还逃走了吧,现在不知道在哪个旮旯为魔尊卖命。
过去因为剧情不得不和那人绑在一起。如今重活一次,陆青遥着实不想再和那人有任何瓜葛。
这憎恶的态度应是正主无疑,阮殊桐缓缓收起弯刀,无奈道:“你也别气,你不也说过对仇人的态度最能见人心吗?”
所以,她真的不记得这画中人了?阮殊桐抿着嘴唇陷入沉思,抱着手臂的五指缓缓收紧。
或许……不记得也好,这样青遥就不会再胡来。
当年的惨状,她实在不想再看第二次。
陆青遥见她打算闭口不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传音道:‘此事非同小可,可能与魔尊有关,你千万不可隐瞒。’
入夜后崖边格外寒冷萧瑟,风声比竹笛还要凄厉,她用微凉的手握着对方,好似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阮殊桐一双凤眸在阴影中惨淡地闪烁,青遥不也对她尽是隐瞒么。
她们一个个总是一声不吭就转身而去,独留她一人守在山上。
两人无声对峙良久,阮殊桐闭了闭眼,长叹口气。
‘你去迷津渡之前,神秘兮兮将匣子塞给了我。’
‘那不是你给你老相好画的像么?还让我每年一颗仙果的供着,你到底在想什么。’
陆青遥听完脸色刷白,迷津渡那地方非同寻常,对岸便通往魔域,必然是魔尊将仙傀唤去魔域时用的幌子,去之前居然被阮殊桐撞见了。
魔尊那等喜怒无常的疯子,众生在她眼中皆为蝼蚁,不知会怎样对待阮殊桐……
想到这里,她吓得浑身颤抖:‘她、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自归来后,她从未有一日安心过。
仙傀对于宗门来说就像难以察觉的恶性肿瘤,经过一百年不为人知的滋长发酵,难以想象造成了何等危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干过些什么。
就算书里有过姓名的仙傀被她秘密处理了一小部分,只怕还有更多潜伏在暗中的无名之人。
好在阮殊桐看起来并未缺胳膊少腿,只是苦笑道:‘能做什么?后来,我们就没再见过。’
陆青遥仍旧克制不住地后怕,阮殊桐一个大美人沐香供奉画像的样子简直不敢想象。
这魔尊也忒丧心病狂,究竟是什么目的竟把女主供起来?就算女主是真神也不能这么干吧,还荼毒阮殊桐真是罪该万死!
‘以后绝不可以再供了!’她一心想把阮殊桐从邪教拉回来,忽又后知后觉问道,‘对了,这、这事你没跟其他人说过吧。’
邪教徒这帽子她着实不想戴。
阮殊桐道:‘既然你回来了当然是你自己供去。不过你倒提醒了我,改日我就跟师姐妹唠嗑去。’
陆青遥自然知道这是玩笑话。
但忽然间灵光一闪,想让夺命神医打白工的不可能的,所以…
她存的灵石不会就是这么不翼而飞的吧?
‘你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拜托你的吗?’
这时她才注意到,阮殊桐身上的法宝首饰好像都是地阶起步,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富得流油。
阮神医将秀丽发丝在指尖绕了一圈,不经意露出了手上的夺目光彩,玛瑙、金镶玉、绿松石各种名贵齐上。
‘没多少,也就你的全部家当吧。’
“……”陆青遥不由踉跄一下。
全部、家当……
三十万灵石都够买多少年的灵果了!魔尊你大爷!
但灵石一进阮殊桐的口袋,是不可能再拿回来的。
瞧着眼前人生无可恋的模样,阮殊桐眸中笑意加深,高深莫测道:‘托我办事,你以为这就够了?’
记忆中的那一日。
残阳似血,倦鸟归巢的时分。
她送陆青遥到山脚,一如从前无数次那样。
“也不问你去哪了,你就说什么时候回来,我重新把青梅酒给你泡上就是。”
那人脚步一顿,将一个六角匣子和储物袋一并交予过来:“殊桐,可不可以……帮我保管一样东西。”
“陆峰主家底一向丰厚,小女惶恐。”阮殊桐假意推拒后接过一看,笑容顿时消失。
储物袋空间堆满亮闪闪的灵石,还有数不清的灵器丹药,那些平日里陆青遥宝贝万分的东西此时都在这。
这一托付,怕是无期。
浓墨似的枯影走近,凉意覆上手背,将阮殊桐执匣的双手按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