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烧柴做饭的灶头,整体稍显宽敞些,床榻更是比之前挪得开,两人中间起码能塞下两个棉枕,还有一面落了土的屏风,洗澡时能多些方便。
奔波一路,累了好些时候,裴照七脱去鞋子往床上一横,一个人占了大半张床,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言不惭地招呼陈窈来躺,“窈娘你且先歇歇脚,来嘛。”
“……”
陈窈一眼都不想看他,回到房她先检查包袱里的匣子,什么都能没它可不能没。
像宝贝似的她数了几遍,确认无误后,陈窈将床头的柜子收拾起来,把钱匣子放进去,最后落了把锁她才安心。
这是她一比一比省出的辛苦钱,好在接下来的日子在堂内无须有花销,这匣子可以很久不动。
至于收入嘛,堂主说让她上午看店,下午跟着大家学工,等能做出一个让人买的簪子,自然就有银子进口袋了,作为学徒只有卖出簪子才有银钱挣。
“你感觉这里怎么样?”两个包袱收拾妥帖后,陈窈问他。
“挺好。”裴照七迟疑下说:“但……他看上去不像好人。”
陈窈知道他指的是何岱,好不好人的陈窈漠不关心,只要能让她有吃有喝有地方住,还不用花钱,她就很知足。
陈窈摸出裴照七摘的两颗李子来,往胸前蹭了蹭,给他递过去,“你吃不吃?”
裴照七“噔”地从床上坐起,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吃!”
他一起来床上地方就大了,陈窈顺势一坐,一口咬下手中的果儿。
汁水润过女人的唇,似雾气过后的翠叶,凝结成的晨露,留下晶莹的痕迹。
裴照七盯着她,脸颊有些发热,“窈娘,你吃得和我的一样吗?”
“嗯。”陈窈心里琢磨着以后的生活,思绪飘远,敷衍地应他。
“我想尝尝你的。”裴照七舔了下嘴唇。
陈窈一口将半个果儿放进口中,迅速从床上起身,朝他摊了摊手说:“没了。”
裴照七:“……”
陈窈秀眉一抬,她还不知道裴照七在想什么。
想亲她,没门!
裴照七依依不舍地追过去,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紧挨着她,“窈娘,你不睡觉吗?”
陈窈:“天还没黑,睡什么?”
裴照七有模有样地打了个哈欠,四肢像是没骨头般往她身上一趴,“我有点困,不如咱们早……”
陈窈扭身,止住他往前凑的脑袋,颇为无情地道:“我出去转转。”
裴照七来了精神,起身屁颠屁颠地跟过去,“我也去!”
“别跟着我。”陈窈觉得不够,又补道:“我往东,你往西!”
“哦。”裴照七不情愿地与陈窈分两路走开。
东边是学徒的工坊,本来堂主是让她明日来,但陈窈实在一刻都闲不住,想现在就冲过去见识一番。
陈窈来时巧得很,碰到簪娘们在休息,她顺势从袖中拿出洗过的李子分发。
大家忙碌了整个上午,咬一口香甜的李子过喉,和陈窈自然地聊起来,也熟络了很多。
她了解到大概三个月就能出簪子,开始用木头做的簪挺练习,再在簪首上面掐丝,掐制成梅花、飞鸟、龙凤等,熟练后再用像金、玉、玳瑁等材质制作做。
陈窈已经期待自己卖出第一支簪子时的样子了。
她转眼去案面上看看大家做的各式簪子,其中有一人还在做,她过去问:“要学多少时日才能做成这样?”
女子闻言,只是模糊地嗯了两声,又专心摆弄手下的金丝。
陈窈疑惑,又凑近一步问了问。
“你别跟她说话了。”其中一名吃完李子的簪娘打断她。
陈窈茫然地看向她,只听她说:“她舌头被割了,是个哑巴。”
吓得陈窈一惊,赶忙退后两步。
“她之前给人家当妾室,仗着自己会唱几首江南小曲受宠,口无遮拦地顶撞了当家主母,便把她舌头割了,没了宠爱只能被赶出府,要不是碰到堂主,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条街上要饭呢。”
陈窈听后,讪讪地道:“……堂主真是个善人。”
簪娘问她:“你呢?为什么来?”
陈窈理所当然地说:“想学手艺。”
话落,几人面面相觑,仿若听到天大的笑话般捧腹大笑。
陈窈站在原地发愣,有些不知所措,难道她们不是真心实意来学手艺的?
桌上耀眼的簪子钗环发着光,可见这里的确能学到她想要的。
陈窈回到屋里,心里杂乱无章的像一团野草,难道真被裴照七说对了,这里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学了又能如何,离开了堂内我们一无所有。
这句话反复在陈窈脑海徘徊,按此想,她们这些学徒像是被困于堂中,可她们每个人却又心甘情愿的模样。
……实在太可疑了。
裴照七回来就见陈窈忧心忡忡地坐在床榻上,女人眉心处紧拧,像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他嬉皮笑脸地往陈窈身边凑,一把环住她娇软的腰,“窈娘,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都打探清楚了。”
陈窈满脸忧郁,水眸中凝着狐疑看他,“你清楚什么?”
裴照七从身后拿出刚才的小黄花,轻轻戴在陈窈耳后,颇为得意地说:“咱们住的地方离她们很远,任你在床上怎么叫她们都听不到。”
“???”
陈窈要被他气死了,拽起花朝他身上用力一扔,咬牙道:“你出去就为打听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