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男子,不能唤作阿娘的。”花离拒绝。
“呜……”
顾千朋看她要哭,咬牙一口答应下来:
“好好好,我来做你的阿娘!”
“那爹爹呢?”小绫仰起脸。
“我要批奏折,先走一步。”花离趁机脱身。
顾千朋瞪着他的背影,气得牙痒:
“有阿娘还不够?爹爹是个天杀的负心汉,心中只有政务,哪管我们娘俩的死活……”
在宫中用过午膳,花离送顾千朋回大千万象。
刚至昆仑山下,山门边杵着一个人,是岳连景。
“顾兄顾兄!”岳连景打远便望见二人,“你可算回来了,师尊正到处找你呢!”
顾千朋惊异:
“什么?师尊出关了?!”
“是呀,昨日就出关了。”岳连景人畜无害地笑道,“一会儿,恐怕还要考我们功课呢。”
顾千朋一听要死。这几日他跟着三哥查案,早将功课一事丢至九霄云外。
师尊考灵力化形倒还好,若是考通史策论,他可就要去明经阁罚抄罚跪了。
忙问岳连景:“考课考什么?”
“通史卷三第九章、第十章,卷四第十三章……还有识海相通与灵力化形的策论。”
“完了!我一眼都没看过!”顾千朋痛呼出声。
花离落井下石:“活该。”
“无妨无妨,”岳连景安慰他,“我也没怎么背,咱俩一起抄。”
后山瀑布边,玄冥长老一身月白衣,阖眸端坐水流之下。
浩大瀑水自天而降,落在他身上,却连一星水花也未溅,仿佛他的身躯也是水的一部分,与水流合二为一。
未及三人走近,他便先缓缓睁开了眼睛:
“千儿、阿昭……嗯,子寒怎么也来了?”
花离俯首躬身行礼:“子寒恭迎师尊出关。”
“起来罢。朝中近日可好?”
“百事无恙。”花离回禀道,“师尊大可放心。”
“你这孩子,瞒得过天下人,难道还瞒得过为师吗?”
玄冥长老摇头:
“为师瞧你气血紊乱,识海也略有些混沌,想必是夙兴夜寐,过度劳累所致。如实告诉为师,东南一带可有大灾?”
“师尊料事如神,子寒惭愧。”花离再拜,“洞庭发了水患,朝廷周转财粮赈灾,实在脱不出身来。”
玄冥长老心疼不已:“凡事量力而行。有难处便告诉为师,别总是自己一个人担着。”
“仙师仙师!”岳连景满面春风跑过来,挂在他身上,“听说你政务遇到难题了?怎么不早说,明日早朝带我去!”
“朝堂可不比仙门。”花离无奈,“尽是些常年混迹官场的老油葫芦,阿昭去做什么?”
“我能做的可多了!”岳连景拍着胸脯,大言不惭,“我岳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览群书,才华横溢,舌战群儒什么的自然也不在话下啦!”
“臭不要脸。”顾千朋简短且直白地表达了个人看法。
花离亦是汗颜。
但身为前辈,他还是忍住了赏人白眼的冲动,僵硬道:
“阿昭还小,跟着师尊好好修炼。待学有所成,自然能接触到这朝中诸事。”
顾千朋见了,立刻不满地将岳连景推走:
“我哥身上有伤,你别碰他。”
“就借我抱一会儿嘛,”岳连景委屈,“人家会很小心的。”
“不行!”顾千朋不知哪来的勇气,字正腔圆道,“师尊还要考课,容不得你在这耽搁时辰。”
于是,玄冥长老欣然纳言,开始考课。
先从岳连景开始。方才高喊着“我也没背”的家伙,此刻竟对答如流,轻轻松松完成了考试。
“不错。”玄冥长老称赞道,“阿昭严于律己,在为师闭关期间,功课也分毫没落下。那么,千儿,轮到你了。”
顾千朋头皮发麻:“是,师尊。”
“十大禁术的前三分别是什么?”
“傀……傀儡蛊、幻影珠和血偶术。”
“幻影珠与留影珠有何区别?”
“留影珠用灵力凝成,幻影珠……幻影珠活剖修士的灵丹制成。”
“还有呢?”
“一个投射虚像,一个投射实像。”
“不是实像,是能使虚像化实。”玄冥长老纠正道,“大多数幻影珠,是灵力化形的延伸,通过自身灵力来构造幻境。
“因此,若想通过幻影珠来追凶,要先破幻境,再根据珠内残留的灵迹来确定凶手。”
“师尊,我有疑。”
一旁的花离突然发问:
“幻影珠,是否可能由留影珠改造而来?”
“怎么个改造法?”玄冥长老转向他。
“向留影珠内灌注灵力,使其刻录的虚像直接化实。”
“这……也并非不可做到,”
玄冥长老沉吟:
“只是这样一来,虽不用再杀人取丹,却大大减少了幻境的可控性。凶手既修炼幻影禁术,必然不会惧怕杀人,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灵息,师尊。”花离提醒,“一般修士的灵丹,本就是存储灵力的容器。被制成幻影珠后,不会与其中灌注的灵力混淆。
“而留影珠,则是用灵力凝成。若凶手窃来他人的留影珠,再向其中灌注灵力,那么最后珠内残留的,就是两股混在一起的灵流,致使灵息追踪无法奏效。”
说着,他取出在山海村击破的那颗幻影珠。
玄冥长老接过珠子查看:
“这是于何处所得?”
“王城郊外。”花离道,“那里近日发生过一起残灵夺魂事件。此案不仅涉及幻影禁术,甚至在案发现场,还出现了十大禁术之首的傀儡蛊。”
“凶手可已归案?”
“不过是一普通农妇。”
玄冥长老闻之,面覆阴翳:
“定有幕后指使。”
“根据那妇人的口供,只知是个蒙面的黑袍人,身长适中,瞳色浅淡。”花离摇头,“其余信息一概不知。”
“此人如此谨慎,想必所图甚大,不会就此收手的。”玄冥长老蹙眉,“阿昭,近日大千万象都有些什么委托?”
“啊,那可太多了!”
岳连景从乾坤囊中掏出一大叠文书,凑过来念道:
“李氏长子天顺,年三岁,于两日前走失街头,求仙门帮忙寻找;王麻子幼子二狗,年四岁,于三日前走失,求仙门帮忙寻找;赵家独子,年五岁,于三日前……”
“长话短说。”
岳连景一张张翻下去:“稚子走失、稚子走失、稚子走失、稚子……”
“停!打住。”玄冥长老扶额,“有没有不是寻子的?”
“有。”岳连景又抽出一张,“寻女,年方廿二,姓杨名婉,武将杨宗昌嫡女。”
玄冥长老:“……”
“害,弄错了!”岳连景将委托从头看到尾,挠头道,“庚子年九月十六,这是一年前的委托,我怕是在整理时分错了类。”
众人:“……”
“咳咳,连景啊,”玄冥长老委婉道,“师尊是想问你,有没有比寻人启事更重大的委托,比如恶性案件一类的。”
“呃,前几日铜雀台有个大委托,别的长老都不愿接。看您在闭关,就推到我们这了。”
花离与顾千朋一听是铜雀台,竟难得达成了共识——
顾千朋:“呜啊,我不去!”
花离:“朝中事务繁忙。”
于是,二人的目光便一致投向了岳连景。
岳连景哭丧着脸:“顾兄,仙师,以后中元给我多烧点纸钱……”
“止此,勿闹。”玄冥长老劝道,“先前你二人在铜雀台的纠葛,为师也有所耳闻,并非要事,不必介怀。”
“都、都怪我哥!”顾千朋埋怨,“让我脸都丢尽了!”
花离反驳:“你公然将我当倌人买下,还没和你算账。”
岳连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脸八卦地偎上来:
“什么什么,还有这等事?师尊快和我讲讲!”
“……”
玄冥长老望着吵成一团的三个徒儿,着实头疼不已。
至于考课一事,也就理直气壮地被他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