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俯拜于地,不知道前方是何情形。
“侯爷,陛下他想念您了。”
王福宣完旨意,见卫含章没有接旨的意图,面上镇定,但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卫侯一个暴起将他就地砍了,然后统兵直袭上京。
“想我?”
“是啊,侯爷。”如果可以,王福多么希望,照旧如常地宣布旨意,当众把卫含章架起来,他是半分好处也没有啊。
但凡是在营地里,单独在卫含章身前时,管卫含章对于这圣旨的内容乐不乐意。他总会接过去的,至于后面他照不照做的事儿,就与自己无关了。
现在这样,如果卫含章真想不开,要抗旨的话,自己怕是不能活。
“侯爷,陛下真是念着您的。”
见王福屡屡重复昭定帝的深情厚谊,卫含章彻底冷了脸色。
他还有话要问王福,但是再拖下去场面会很不好看,底下已经有异动窸窣之声。
卫含章退后一步,落一膝下去,行郑重军礼,“臣卫含章感激涕零,叩谢圣恩。”
卫侯给人脸面地接了这封别有意味的旨意,王福赶紧识趣地行礼,意欲走人。
“王公公,劳您借一步说话。”卫含章起身之后,却不放他走。
王福才真的想祈求卫含章放过他,他是会真的感激涕零,绝非口头上说说而已。
但卫含章把他客客气气地请进帅帐,屏退众人,还特意上了茶。
喝着皇帝御赐与卫含章茶的王福,心头很不是滋味,“侯爷,您想问什么,奴婢知无不言。”
他知道卫含章无意为难于他,当即也表明自己的立场,暗示自己也非是有意刁难。
卫含章闻言笑了笑,“公公,我只问一件事。”
王福搁下茶盏,他觉察出卫含章接下来的话,或许不会那么客气了。
“侯爷,您讲。”
“公公,谁让您这么跟我讲陛下念着我的呢?”
王福猛然看向平静看着他的卫含章,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先前那话可能才是这场风波的起因。
只要是当着众人,卫侯就不会不接圣旨,甚至会相当恭敬地接旨从命,别说是勒马归京了,便是皇帝赐酒送剑,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那句特意给卫含章解释,表陈皇帝之情的话,画蛇添足了。
“侯爷?”
卫含章依旧含着笑看向他。
王福心一横,背后指点他的人,他决计不能在这位面前说出来,“侯爷,都是奴婢自作主张,妄自揣度圣意。奴婢罪该万死。”
“是吗?”卫含章低头喝了口茶。
王福低头惴惴,“自然,奴婢哪儿敢欺瞒侯爷。”
卫含章不说话,继续喝着茶。
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半晌,王福坐不住了,“侯爷,那奴婢就退下了。”
卫含章没吱声,王福自觉卫侯就是再发疯也不会在接了旨之后斩皇帝使者,行完礼后,他便想退走。
及至帐门,看见横刀而站的卫兵时,王福才明白,卫含章这是在给他玩儿真的。
但王福犹是难以置信,他恐惧是真,但既然敢在卫含章眼皮子底下说瞎话,自然从某种意义上认定卫含章不会要他的性命也是真。
“侯爷,您这是?”
“王公公,您是陛下的人。我不会为难于您。”
王福的那口气都还没落下,就听卫含章又道,“但如若您不是陛下的人,想来,出了什么意外,陛下亦不会怪罪于我。”
不看僧面看佛面,王福近乎忘了,他认为卫含章不会动他,是因为他背后站着的人是昭定帝。三军之中,卫含章向来是昭定帝最顺手的刀,这话点问题都没有,他是真指哪儿打哪儿,听话又有用。
但这位只是那一人的刀,对着旁的人,是会亮刃见血的。
“侯爷莫开玩笑,奴婢自是诚心侍奉陛下的。”王福理清其中关窍,面如菜色。
“看来我不在京中久了,陛下身侧的人,都有人敢动手。”
卫含章不疾不徐地说着话,王福这一时,委实不敢托大说卫含章不会动他。
因为卫含章看他的眼神,分明不像是在看个活物。
卫侯斩来使,会不会让皇帝忌惮,他无从得知。但是他或许敢把自己的性命与卫含章对昭定帝的忠诚挂钩,他实不敢,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卫含章怕不怕昭定帝猜忌他。
如若一个人都会引颈就戮了的话,丁点儿的猜疑忌惮又算得了什么?
“噗通”一声,王福跪在地上。
“侯爷,奴婢糊涂。奴婢实在不该收了宁相的银子之后,给您带这么一句话。但奴婢确确实实是真心侍奉陛下的啊。相爷给的酬劳丰厚,奴婢想着就是一句话的事,听着也是好话,所以才应了下来。您千万明鉴,放奴婢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王福扛不住,招了。但他很有分寸,避重就轻,受贿办事和做皇帝身侧的探子之间,哪一个更可能在卫侯的刀下活下来,他再清楚不过。
“宁相?”卫含章额上有股神经轻跳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