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了一下，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凌市长。您没事吧？”

正被束缚器捆住的沃恩才不管寒暄到了哪一步，直接破口大骂，通红的眼睛炽烈得近乎要熔化一切，“老太婆，你竟然敢算计深蓝！你以为我没有留手么？信箱里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强行封住了嘴。

凌西川笑容微妙，“我说过了，贵团的信誉一向不好，是你大意了。况且，我怎么会允许提喀星成为你们的资源星球呢？”

话说得客气，态度也不差，但沃恩越发觉得眼前这个人心机叵测，简直要原地爆炸。

奥利维德眼神一闪，点了点脸色扭曲的星盗说道：“他是舰队遇袭的重要线索，如果凌市长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把他带走了。”

凌西川起身，从警卫手里拿过一杯酒递给奥利维德，平淡道：“s728还没有完全收回，你打算就这么带着一个星盗回去？”

奥利维德并不奇怪凌西川知道s728的事，毕竟安德烈都在她手上了，但她不应该是这种态度。

军部已经不满提喀星很长时间了，这次派他前来，表面上是疏散提喀星居民，协助撤离，但暗地里，却是希望晨星舰队能借此机会直接在提喀星建立一个基地，逐步蚕食凌西川对提喀星的控制，最后能直接接管提喀星。

奥利维德扯开一个笑，“晨星舰队向来忠于联邦，军部的意思您不会不知道，看样子，凌市长你已经有了安排？”

示意警卫先把沃恩带走，凌西川开口道：“安排说不上，只是提喀星既然还在我管辖内，那我作为执政官，当然要负责保卫好提喀星已经提喀星居民们的安全。不过提喀星的武装还是很有限的，深蓝这种臭名昭著的星盗团不如还是交给晨星？”

奥利维德暗自冷笑，凌西川的意思相当明白，深蓝归晨星，提喀星归她。

扫了眼还狼狈地缩在警卫旁边的安德烈，他点了点头，假笑道：“这是自然的。”

说完，他便要提着沃恩走人，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对了阁下，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k899地区有一个叫路林的人，他和深蓝有关，烦请市政厅将他的资料传送给晨星舰队相关部门。”

“好。”

短短几分钟，沃恩已经大变样，身上的机械零件七零八落的，大臂上的金属面板被整个儿卸了下来，几乎只留下一片可怖的空洞，还有不少烧了头的电线裸露在外面，看上去凄惨无比。

警卫不由解释了一句：“他身上有太多武器了，不拆掉的话，无法保证束缚器的效果。”

奥利维德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拜大面积的机械替换所赐，沃恩费了大劲终于利用线路在赤裸的金属板胸膛上显示出两行通红的大字，“联邦的信誉不是比我们还要糟糕么？！凌西川你迟早会后悔的！”

被忽略了许久的安德烈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跟上奥利维德，转头朝神态安然的执政官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走出二楼会客厅，奥利维德面色一下笼上一层冰霜。

晚宴已经过了高潮，即便有最昂贵的设备净化空气，也掩盖不了宴会厅中沉闷污浊的空气。

还没有完全卸下外骨骼的男人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明显和其他宾客不属于一个世界，甚至于血腥味和灰尘都还没有散去，然而在精神暗示和投影的作用下，没有人会觉得这是真的出事了，这只是一个早就定好了的虚拟模特。

欢呼声骤然爆发，璀璨的光晃得人眼睛发酸。

越过重重宾客，裴吉向他身后望了望，见只有沃恩被带了出来，不由低声问道：“凌西川呢？”

“……无罪。”

“那我们先前收集的那些罪证……”

“先封存。”

裴吉不敢细问，默默点了点头，正打算跟上奥利维德一起回到飞行器，男人便停下了脚步，“我自己回去，你呆在这里看着凌西川，安德烈也在这里，最好别让他死了。”

裴吉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好，又有些小心地说道：“我记得你的超感期快到了……”

“不用，我会注射稳定剂的。”

冷淡地拒绝了提议，奥利维德便大步走向门外，很快和门外的黑暗融为一体。

裴吉已经习惯了奥利维德的冷淡，这个人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拒绝、拒绝、再拒绝……迫不得已再接受，就像是传说中那些生理性厌恶Omega的Alpha们。

如果，他不曾见过奥利维德对待那个人的样子，他或许会很满意……

谁能想到，现在冷淡得近乎机器人，即便是易感期也比一般Alpha平静的奥利维德，在从前也是会给恋人花三个小时精心挑选礼物，会因为恋人的迟到而沮丧的人呢？

他可能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奥利维德的场景。

虽然，那时候的奥利维德和现在的晨星舰长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星空餐厅的灯光下，青年像传说中下凡的太阳神，眼睛湛蓝得似乎是天空的倒影，每一丝头发都像是纯金打造的。可这样一个人，却因为一只灰鹅而悲伤。

既然灰鹅不识相，那么自己为什么不争取呢？

裴吉无所谓会不会被拒绝，只要能有一丝机会，他都会去做。

只是短短五年，他就不再是埃尔诺家曾经那个无用的次子，而是晨星舰队舰长，联邦的希望。

也是一手炮制了星盗袭击案的人。

强行掐断了无用的回忆，裴吉扭头朝楼梯走去，近在咫尺的酒杯碰撞声中却出现了一道温柔的声音，“您好，请问您是裴吉上校么？我是您的忠实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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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常升起，路林起来的时候，厨房已经传来阵阵食物的香气。

柏舟正哼着歌在煎蛋，听到脚步声回头笑了起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路林也不知道他在乐什么，明明小Q就能做得很好的事情，偏偏要自己去做，美其名曰爱心早餐。

可是看到那张傻乎乎的笑脸，他还是忍不住跟着笑了一下，走过去帮起忙来。

见路林出现，小Q自动播报起了最新一则的紧急消息，执政官平静的声音响起：“晨星舰队已经平安降落中央星港，即将对深蓝及其附属星盗团开展追捕，预计提喀星各大航道将于近期重新启用。与此同时，提喀星护卫队会在各地区协助排查，为避免行动对居民生活产生不良影响，提喀星全体居民均可报名我方与叶夫特星球签订的特别项目，获得免费来往船票前往叶夫特星，请各位居民耐心等待进一步通知……”

如果昨天没有见到那具半成品飞行器，那柏舟可能摸不透路林想干什么，但既然已经参与到了其中，再不明白路林的打算，可就太笨了。

手肘碰了碰，柏舟压低了声音问道：“林林，我们什么时候走？”

路林微妙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跟着他们一起走，我可没有私人航路许可证。”

你有么？分明从路林眼里看出了这三个字，柏舟心虚地扭过头，没说话。

“再说了，就算是有许可，那也是要被记录在案的，和明牌上路有什么区别？”慢悠悠地补充完，路林就端着两个餐盘出了厨房。

柏舟一下心虚到了极点，耳朵都不争气地红了起来，“林林，我……”

下意识地追上去，路林已经坐了下来，阳光穿过玻璃窗，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特别好看，特别宁静。

阳光在眼睛里闪烁，瓷白的肌肤染上了小麦的颜色，食物的香气混着只有Omega才能感受到的信息素，一点点在空气中发酵，最后膨胀成了家的味道。

柏舟一下子觉得很多年来缺了一角的心被添得满满当当的，一切都好像在蓬勃生长，无论是圣殿还是s728，都消失在了遥远的过去，未来只有007农场里这一片原木色的小屋。

刹那间，他想把什么都告诉路林，告诉那一段路林应该早就忘记，但却是他们开始的相遇，告诉他三年前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提喀星的原因，告诉那些本属于黑暗里的过往和不应该暴露在阳光下的秘密。

“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路林的声音很轻，轻得似乎是投入水面的一滴雨，却骤然浇灭了柏舟心头刚刚燃起的一点火——也许，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同样重要，圣殿于他而言，只是偶然交叉的一条斜线。

还是，再等等吧。

见路林一副不打算多问的样子，柏舟愈发愧疚，一顿早饭吃得食不知味，磨磨蹭蹭了好久才风马牛不相及地蹦出来一句：“首都星很好玩，要是没有别的事，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吧？”

路林一愣，缓缓点了点头，“好。”

咚咚——

“是金娜婶婶和兰芙夫人哦～”小Q欢快的声音响起，占据了大半个脑袋的光屏上闪出一个快乐的表情符。

电子光栅打开，路林赶紧迎上去。

金娜婶婶的大嗓门隔得老远就能听到，“小路林，我们回来了！你怎么样？还有小柏舟呢？对了，我看见尤西了，两只小崽子可真是活泼！我就说柏舟应该跟着我学兽医的，他可太有天赋了！”

柏舟汗颜，比起普通人，Omega或多或少都会更容易和动物打好关系，这也算是开挂了，干笑了两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

路林赶紧转移话题，“金娜婶婶，兰芙夫人，你们都回来了啊，伊里斯先生还好么？”

兰芙夫人漾开一个满足的笑，“他好得很！多亏了执政官，他被送进了首都区特护医院，很快就康复了！虽然还需要修养，不能太过劳累，但正常生活一点都没有问题，一回家就去看拖拉机了！”

凌西川？路林一愣，提喀星执政官在提喀星居民里的形象一向不错，不过伊里斯先生居然引起了她的注意，也有古怪。联想到出事之后就不知所踪的安德烈，他有了些猜想。

“啊，都忘了正事了，”金娜婶婶惊呼一声，“听说我们都能申请船票去叶夫特星球，小路林，你们走么？”

路林点了点头，“去啊，毕竟是免费的，不去白不去。”

柏舟跟着点了点头。

兰芙夫人笑着看向金娜婶婶，“就说他们肯定会一起去的吧！今年事情太多，度假季都没能好好休息，这回肯定要补回来么！”

话说得一点没毛病，但路林看着兰芙夫人三只眼睛里一同闪烁着的柔光，恍惚间竟然从中看到了揶揄和欣慰。

这可没道理吧。念头一闪而过，他下意识看向柏舟，发现这人已经俊脸微红，一副被戳中了心事的样子，非常像传说中的怀春少女。

……好吧，那兰芙夫人的眼神就很有道理了。

金娜婶婶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坚定地说道：“挺好的，你们放心去玩好了，农场和尤西它们由我来照顾！”

柏舟迟疑了一下，“林林，我们……”

三只拉芒兽的去向确实也是路林很头疼的一个问题，尤西和小白毛还稍好一点，只要能找到靠谱的动物援助机构，就不是问题。

但毛毛可是从研究中心里出来的，万一再引出点什么事，牵连到别人就不好了。

斟酌了片刻，路林开口道：“您也知道，之前我们本来是打算把尤西放归到拉芒星上的，但是手续还没有办好，既然这次是紧急情况，也许我们能向市政厅申请到额外援助。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就麻烦您多照顾一点时间了，我保证，很快就会有人接手的。”

闻言，金娜婶婶摇头叹气，“有什么麻烦的，小崽子们都孵出来了，尤西现在也很健康，我不就是过来看一下设备么！你真是太客气了，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呢……”

路林向来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曾经在研究院里，还能时不时装作专心处理数据或者设备噪音太大什么都没听见，现在可就不行了，特别是金娜婶婶简直是看着他跌跌撞撞把007农场糊弄出来的，对他的黑历史简直是如数家珍，打断也不是，听着又怪燥的。

想了又想，他还是把求救的眼神投向了柏舟。

这样的机会可不太多，柏舟享受了一秒，乐呵呵地接过了话茬，谁想到金娜婶婶却突然停住了话头，盯着两人看了一阵，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好意思道：“哎呀，真是打扰你们了，你们休息吧，不用送了，我们坐塔塔兽过来的，等会儿还得和兰芙一起去一趟她那里呢。”

说完，就笑眯眯地朝两人摆了摆手，和兰芙夫人挽着手走了。

路林&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