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线,必须得找回来……
家传的就这么一根。找不回来自己也不用去找爹了。在这和这群沾屎的蛾子搭伙过日子算了。
疲惫的司初心力交瘁,脑子里的平静又疯狂的想法层出不穷。自然没注意到后面童藤越来越小声的自言自语内容:
“空中有会飞的粪坑……但打到上面的灵力感觉很真实……司初也很像司初……都烟子没法判断……果然得杀他验真假。”
妖七敏锐地察觉到有杀意瞄准了自己。在这股杀气的主人正式出手前,他率先迈出了脚步,大步朝童藤的方向跑去。
童藤微驼垂臂,就站在原地一直注视着他速度越来越快地跑向自己。
两个人一静一动,牢牢盯着对方,手里都是蓄势待发、待时而出的术式起势。
就在只差两三步时,在童藤即将抬手出击准备第三十七次打掉迅速靠近自己的妖七的头时,在童藤手心里的术式已如刚凿完最后一下的井眼喷薄而出时——
妖七忽然收住身子下跪。
准确来说,是单膝半跪。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快的速度中硬生生收住身形做到这个动作的。
童藤没反应过来。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看着自己的术式迅疾地再次落空,将对面靠拢过来的一片蛾妖群又打得如火烧蚂蟥般纷纷坠落。
当他的眼珠往下转去时,就看到妖七已经从被司初扇得鼻青脸肿的都烟子怀里轻松扯走了拂尘,又一脸更轻松地将其往旁边断崖边的山谷处扔去,发出了类似叫狗去捡骨头的呼唤:
“去。”
都烟子毫不犹豫地跟着拂尘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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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黑瘴深处的蛇妖开始与瘴气一起翻滚,身形线条剧烈抖动,乍一看还以为是在跳舞。
挣扎的它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偶然钻入这里的生物,时隐时现,发出了令听者皮脆肉疼的嘶鸣,震得空气都似乎被传递了其伤口的疼痛。
鹰妖们百思不得其解。
不至于吧。
它们打出了多少伤害,自己心里有数。
虽说有效,但也不至于能让蛇妖眼下就痛苦万分,露出这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样啊。
然而说是说惨样,蛇妖现在的样子更让人觉得害怕。
随着惨叫和翻滚的节奏,它的全身各处随机变幻,时而在熹微光照中突然无比清晰地浮现出锃亮冰凉、排布密麻的鳞片,令人望之胆寒;时而又与黎明曦光照不到的区域融为一体,化为细柔浓重的瘴气四处飘散。
就像是一幅在写实工笔和写意山水之间不断切换的画。可惜这幅画现在拥有了实体,给观者带来的震撼和冲击力远远超过了一张纸能承载的上限。
目之所及,就像清晰现实和迷幻梦境被缝合成一块不断抖动的布帛,没人知道下一秒在波浪晃动处出现的会是什么景象。
所有生物的恐惧都来自于未知。就算是筹谋已久、团结一心的鹰妖族群此刻剩下的精锐们,看着这样的景象,此刻也出现了不可避免的动摇。
白羽鹰王在此刻适时地发出威严的命令,既是定心也是强迫。
若转换成人类能理解的语言,大意便是,虽然蛇妖此刻的样子令人不安,但这并不代表它还留有后招能反败为胜。相反,这是它已走入穷途末路的象征。
最好的证据,就是它已经掌握不好其分-身的灵肉互换了。
惶惧的鹰妖们在高高的空中四处展望,的确看到了有不少人和生物在失控的蛇妖分-身下逃脱的景象,更有甚者甚至借机反杀——虽然“杀”掉的只是蛇妖的部分灵力,但不可不谓之振奋人心、啊不,是鹰心。
太阳已经冒了个尖。
鹰妖们终于迎来了这场旷日持久的争斗中最后的谢幕。
蛇妖目眦尽裂,只能堪堪维持一半现实形体的长扁状头颅扬起面向鹰妖群。
数量上明确悬殊有别,力量上暂未分出高低。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的确是一场不公平的一对多斗争,和一次极其公平的物种竞汰。
太阳无声。山谷寂寞。唯有生命永存。
蛇妖周边的瘴气混灵而升,像墨水滴入清水中迅速在清晨澄澈的阳光中晕染开来,蒸腾侵染;
鹰妖盘飞的区域术式翻飞,在靛红白交接的天空中刻下一圈又一圈青蓝色的电光,噼啪迸溅。
不详的氛围不用明说,早已像气味般迅速蔓延并抵达至整片森林中的活物心中。至于逃窜还是留下已经无关紧要了。
一黑一青,一深一浅,一天一地。生死不在自我的逃留之间,而在他者的碰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