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
青碧色鳞片自苏仟眠指尖飞出,无人知觉一般地贴在项川背上。左春灵见苏仟眠浑不在意地用手指抹去手臂上的血迹,趁于皖还没回来,放下袖子挡住伤痕。
“我可听说,拔鳞片很疼的。”左春灵道。
苏仟眠抬眸看她一眼,道:“你不是有蛇鳞么?自己试试。”
“我又不需要跟踪什么人。”左春灵扭头看一眼,于皖正一步步走回来。她支起下巴,想到方才苏仟眠不顾一切地护在于皖身前,还是十分不理解,微微仰起头问道:“他到底做过什么,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苏仟眠重新埋起头,声音有些闷,道:“和你没关系。”
左春灵哼笑一声,却还是收敛神色,趁于皖还没回来,忍不住劝告道:“报恩报个差不多,就脱身罢。群墨那样一心救人,不也是差点没命。修真界那滩浑水,哪是你看得清的?你也应该比我清楚,每年偷偷摸摸为了找寻万龙谷而死的道士有多少个。”
猎妖取丹一事,即便被修真界一而再再而三地禁止,依旧会有人抵不住一步登天的诱惑,挺风险而做。苏仟眠幼时还曾被父亲领着看过那些尸骨。可此时他却扭过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直勾勾地盯着于皖。
你懂什么,苏仟眠心道。
所以待于皖走回身边,他一如既往地喊道:“师父。”
“醒了?若是累的话就再歇会。”于皖在他身旁坐下,一并朝左春灵道,“怪我耽误了些许时辰,让姑娘久等。”
“哪里的话。”左春灵微微一笑。山路上只有落叶飘零,她问道:“你就这样让他走了?”
“他心有抵触,又是我的前辈,不好强求。”于皖的神色看不出任何难过抑或是失落。他朝左春灵温和一笑,“看来,只有左姑娘能帮我了。”
“倒也算不得帮。”左春灵看一眼两耳不闻身边事的苏仟眠,探身至于皖身前,“不过你得告诉我,我和你交换信息,会有什么好处?”
于皖还是笑,道:“对姑娘或许没太大帮助,但对群墨,就不一样了。”
一听到群墨这个名字,左春灵的神色立马恢复严肃。她深深吸了口气,在长达一刻钟的寂静后,终于伴随山间簌簌风声开了口。
群墨对左春灵有救命之恩。
事情要追溯到百年以前,那时的左春灵是条刚修炼出神识,但还不会化形的黑蛇。她如往日一般觅食,不巧落入捕蛇人留下的网中。
南岭三州,自古以来便有捕蛇的风气。若她是个普通黑蛇,也就罢了,偏生她距修出人身只差一步之遥,就这样死去,实在不甘心。
左春灵奋力挣扎,奈何身上的网越缠越紧。就在她筋疲力尽,满脑子盘算如何从捕蛇人手下逃脱时,一人伸手为她解开了身上网线。
左春灵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就被他抱在怀里。
直至这一刻,左春灵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来者不是人,是妖,是和她一样的蛇妖。
群墨本人如他的名字一般,黑衣黑发黑眸,像是被仙人不慎落下的一块不染凡尘的墨。他将左春灵带回洞中,为她检查伤势,并提早助左春灵修炼出人身。
左春灵心下感动感激,不知如何回报,便说要做群墨的侍女,服侍他左右,助他早日得道成仙。
但这想法刚一提出,就被群墨毫不留情地拒绝。
“当时他说,你我皆是蛇,是同类也是同族,原是平等的,无需自降身份。”
群墨留左春灵在身边待了一阵,除去指点她修行,再没要求过她做什么。一日他像往常一般离开,回来时的衣袖间,却弥漫一股血腥味。
他遇到了捕蛇人。
曾经群墨出山,也不乏遇到蛇被捕网缠绕的情况,他通常都是助落入陷进的蛇逃脱,不会再多做什么。可这一次的捕蛇人,没有用网,而是用钢叉刺过一条条蛇。
寻常人看来,只觉蛇疯狂狰狞扭曲的模样实在渗人,可群墨所见时,是满心绝望。
捕蛇是当地一些百姓的谋生方式,多年如此,似乎都成了既定的规矩,也没听过有蛇妖为此谋不平。群墨也是蛇妖,一旦伤人被状告至修真界,死罪难逃。
他想得道成仙,就该遵循这种沿袭,毫不理会,可他扪心自问,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他最后还是决定出手,不过选了个折中的办法。”
第二日一早,群墨将山洞留给左春灵,也是告别。
“他走前叮嘱我,保全自己。无论日后他遭遇什么,都不必理会。”
“不必理会。”左春灵苦笑一声,垂下头,自问自答道,“他说得轻巧。”
“他于我这么大的恩情,我怎么能不管不问。”
后来左春灵没少打探群墨的消息,也得知他现今的修行之地,却不敢打扰。她还听说这些年的群山中常有个黑衣人,从捕蛇人手下救出蛇,而后放归山林。
再一次确切地听到群墨这个名字,便是项川派出十名修士前来夺他性命。只是待左春灵得知这些,项川已经请罪离去,而群墨虽身受重伤,还是留下一命。
“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他从未伤过人,不过只是救了些被捕的蛇,凭什么要遭受这些?”
离别前,左春灵道:“你师父离开若真是为了帮曾经死在群墨手下的修士报仇,也得先搞清楚,当年到底是项川,还是旁人要害群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