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将耽误的课补完,伴着夜色,于皖回到院中。
他四顾环顾一番,然后走回房内。上次请林祈安喝的酒还剩下不少,于皖取出一坛,飞身跃至屋顶上,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抬头看向皎白如玉的月。
于皖还记得,那是他结丹后不久,李桓山和林祈安执意要给他庆祝一番。于是他们三人背着陶玉笛,偷偷去街上买了二十坛酒,也想像话本里说的那样,来个一醉方休。
于皖刚被陶玉笛带回来的一个月,病得实在厉害,晚上总是做噩梦睡不着,白日又因高热而昏昏沉沉。陶玉笛为了照顾他方便,搬来这个院里,后来一直也没搬走。
李桓山同林祈安住一个院里,他们三人原本打算去那里喝酒,倒是林祈安拿起酒,提议道:“不如去二师兄的房顶?”
“不行,被师父发现怎么办?”于皖连忙否认。去他的房顶,意味着陶玉笛一睁眼就能看到对面的三个徒弟。
于皖看向李桓山,妄图寻求帮助。谁知他那平日里最安分守己的大师兄竟然点了点头,道:“也行。”
“哎,二师兄你看,就你不懂。”林祈安拍他的肩,坏笑道,“要的就是这个刺激。”
于皖最初对陶玉笛的印象是仙风道骨的修士,也是后来才发现陶玉笛的脾气其实并不如他想的好,甚至算得上差,被骂是常有的事。
不过于皖有时候也觉得是自己于修道一事上悟性太低,怪不得陶玉笛。他心想,反正金丹已经结出,今后再刻苦一些,总不至于被落下太多。
何况他也觉得李桓山和林祈安说得很有道理,在陶玉笛对面的屋顶上喝酒确实刺激。
夜深,他们三人偷偷摸摸翻上屋顶。李桓山和林祈安共同向于皖举杯,为他祝贺。于皖没来由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林祈安笑道:“二师兄,你脸怎么红了?”
“可能是喝酒喝的?”于皖狡辩道,“我第一次喝酒,你看大师兄也脸红。”
李桓山看他俩一眼,问道:“你们觉得好喝么?”
“不好喝。”林祈安摇头,“又苦又辣。”
于皖沉思片刻,道:“是不是因为没下酒菜?”
“有可能。”林祈安赞同他的想法,却又愁眉苦脸,“可这个点了,去哪里买下酒菜?”
坐在屋顶望去,只能见到远处模模糊糊的山影。庐州城内漆黑一片,一点灯亮都没有,更不会有商铺开门。
他们沉默地又喝了几口酒,李桓山的脸更红了。于皖见状,问道:“师兄,你不会已经醉了吧?”
“不可能。”李桓山摇摇头,非常坚定地补充一句,“我清醒得很。”
“一般这么说话的人都是醉了。”林祈安凑到于皖身边小声说道,“大师兄酒量这么差啊。”
他话音刚落,李桓山又喝下一杯酒,站起身大声道:“我没醉。”
“没醉没醉。”于皖忙起身去扶他,十分心虚地扭头看一眼,陶玉笛的房间没亮起灯,那就是没被吵醒。
他松口气,余光里注意到林祈安在偷笑。李桓山看着面冷,实际并不难相处,但又到底是大师兄,自带威严,于皖和林祈安也都没见过他这一面。于皖张嘴,无声地对林祈安作口型,“别笑了,过来帮忙。”
林祈安笑着应好。
李桓山半倚半靠在于皖肩上。于皖自幼便个高,如今比李桓山也高一些。林祈安走过来扶李桓山,谁知后者突然一扭头,道:“于皖,要不要去种树?”
于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种树?”
李桓山站直身子盯着于皖,摇摇晃晃的。林祈安在一旁伸出手,却被李桓山推回去。他道:“你不是想试试无心插柳到底能不能成吗?为什么不试试?”
于皖这才有点印象。他曾经同李桓山和林祈安抱怨过,说自己人魔混血,并不适合修道,或许努力一辈子都结不出丹。那时候李桓山安慰他,“无心插柳柳成荫,说不定哪日就成了。”
于皖也问过林祈安结丹的技巧,但林祈安自跟随陶玉笛修道后,一路顺风顺水,实在给不了什么有用的经验,只能和李桓山一同劝他,“师兄,所谓大器晚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这些文绉绉的大道理于皖背得只会更熟。他看林祈安一眼,苦笑道:“恐怕我不是大器晚成的那块料。至于无心插柳,随便折根柳枝过来,当真能活成柳树吗?”
李桓山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可于皖却摇了摇头,握紧腰间的剑,道:“算了,我还是去练剑吧。要是被师父知道我去种什么柳树,又要挨训。”
此刻于皖和林祈安面面相觑。林祈安压低声音问他,“怎么办?”
于皖道:“我也不知道。师兄没喝多少,怎么还耍酒疯?”
林祈安伸出手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才两杯啊,两杯!”
他们一人搬了两坛酒来屋顶上,眼下却连一坛都没喝完。于皖开始发愁如何处理这些已经打开的酒,倒了太浪费,喝又喝不完,留在屋顶上肯定会被陶玉笛发现。一个没留神,李桓山已经走到屋檐边,纵身跳下去。
“师兄!”于皖不敢喊得太大声,怕吵醒陶玉笛。林祈安反应比他快,跟在李桓山身后一同从房顶上跳下去,落在地上。
于皖听到李桓山在院里喊他,“于皖,你也下来。”
于皖没心思去管剩的酒该如何收拾,急急忙忙跟上,还因为没稳住身形,踉跄了一下。
李桓山等他走到身旁,一把拔出剑,指向前方,“走,我们去种柳树。”
他说得正气凌然,好像不是心血来潮去折柳枝,而是率兵出征。于皖连连应好,上前两步走到李桓山身旁,怕他摔倒。他回头看林祈安,无奈道:“顺着他吧。”
他其实很想一掌把李桓山劈晕,好送他回去。但于皖在心里掂量了一下,他打不过李桓山,更舍不得下这个手。
林祈安点点头,走在李桓山的另一旁。
庐州城外的河边上种了些柳树,细长的枝条上长满嫩绿的叶,垂落在水边,随着水面泛起的波澜而飘动。夜深人静,于皖和林祈安紧跟在李桓山身边,看他走到柳树前停下,伸手去扯柳枝。
“回去种上。”李桓山把扯下来的几枝柳枝递给于皖。
“好。”于皖接过,又道,“大师兄,你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