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师父还喜欢什么?”
于皖笑道:“一时还真说不上来,我挺喜欢花花草草的,但是又缺心思去养,也怕养不活。”
“我可以帮师父养。”
苏仟眠渐渐没了声音,于皖也不出声,重新闭上眼开始运转灵力。
堵塞的灵脉提醒着他,他在修行一事上是多么无用。可他又确确实实收了个徒弟回来,靠在一旁睡得正香。
第二日于皖醒来,苏仟眠并不在身旁,只是原本他和苏仟眠提了一句,说打算盖几间屋子的地方竟已有了些许雏形。苏仟眠黑发高束,正面无表情地拿手里的剑砍木头。
于皖这才想起来昨天苏仟眠一晃而过的持剑,后来见他身上并未有佩剑,一时就给忘了问。走到苏仟眠身前,于皖不知是先问他“拿剑砍木头会不会心疼”还是“昨日并未见你佩剑,这剑从何而来”。
不过苏仟眠那泰然自若的表情,于皖猜他是不心疼的。剑修一向爱剑,他也听说过,有些剑修修为高至一定境界,便无需佩剑,剑早在心中。
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于皖心道,苏仟眠境界比自己高出这么多,怎么还能大言不惭地接受他的拜师。
苏仟眠并不知道于皖所想的弯弯绕绕,见他伫立许久,开口道:“师父?”
他见于皖没说话,而是一直看向自己手里的剑,主动解释道:“这剑是我爹传给我的,平日里不用可化为玉石,就坠在这红绳下边。”
大概是怕于皖不信一般,苏仟眠主动走过来,伸手给他看手腕上的缠绕的几道红绳,还把剑递给他。
于皖接过,手指抚过剑身,轻声念出上面雕刻的两个古字:“青穹。”
“我爹起的。”苏仟眠道。
于皖把剑交还给他,“这么好的剑,拿来砍树,你倒舍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何况还是帮师父。”
苏仟眠修为确实高,做起这种类似木匠的活也极快,他拦着于皖什么都不让他干,按照于皖的指示没几日便盖出两间屋,修出一方院落来。
于皖重新下了趟山,回来时带来不少物事。他看向那一方院落,虽然简朴,却第一次产生了种归属感,仿佛已经在此地度过半生。
从未有人来寻过苏仟眠,因伤而带来的咳嗽声也不再能听见。日子过得久了,于皖却发现苏仟眠对人界许多事物一窍不通,尤其各个门派。甚至在于皖问起他曾经有没有想过拜入名门时,苏仟眠一脸茫然,也不知道当今天下名声最高的几大派。
“师父问这些,做什么?”
苏仟眠对他没有任何戒备心,信了于皖随便问问的借口。直至于皖在他未曾发觉时递来冬衣,顺带着问了句:“你是什么妖,为何这样怕冷?”
道谢的话停在嘴边,苏仟眠的脸色煞白,是害怕和难以置信。
“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于皖把冬衣放在一旁,说话也同往常一样,捕捉不到情绪上的变化,离开时还轻声关了门。
雪落在地上薄薄一层。于皖站在院里,捏碎几块糕点洒在地上,招来一群麻雀大饱口福。
苏仟眠向来脚步极轻,可那些雀儿还是受到惊吓,不顾糕点未吃完就四处飞去,只在雪地上留下小巧的爪印。于皖没回头,“冬衣还合身吗?”
“师父是怎么知道的?”
苏仟眠的话音有些颤抖,于皖转身,见他依旧一身单衣,说道:“怎么不多穿些?冻得说话都不利索。”
他与苏仟眠对视,轻笑一声,“怕什么,我又打不过你,不能对你怎么样。”
“你会赶我走。”苏仟眠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顺利,于皖应该是生气的,毕竟换成谁被隐瞒都会生气。于皖越是表现得不在意,他就越是心慌。
“我可没这么说。”于皖道,“先进屋吧,又下雪了。”
于皖真的没怎么生气,也没想过要赶苏仟眠走。他是喜欢苏仟眠的,听话懂事的徒弟没人不喜欢。
于皖也相信他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只因他眼底那一片赤诚。
苏仟眠作为妖的身份很容易猜出来。他的天资那样高,却在面对各大门派的名号茫然无知时,于皖就已经猜出个大概。
当今世道这般安稳,但凡有些灵根优异之人,没有不想入名门拜名师的。名门名派,除去能得到高人指点以为,有的是各种提升修为的心诀丹药等。苏仟眠对这些一无所知,加之他离开的经历,于皖便猜测他是个刚入人界的小妖。
世间分人魔两界,而妖族则以族群分,分散在两界各处,向来不参与人魔两族的纷争,只听从龙族的管制。对于人界的修真界来说,除非有些妖走火入魔伤人,否则不会有哪个门派会主动招惹群妖。
于皖对妖族内部并不了解多少,但也能想明白,一族之长的位子,坐的定是德高望重之人。苏仟眠年纪小又修为高,哪怕他自己什么念头也没有,他的存在就是个威胁。没有哪个修行成百上千年的人愿意被一个半大青年抢去风头,妖族更是如此。
苏仟眠在人界漫无目的地游荡,于皖随手相助让他感激又无措,所以才会缠着他不放,一个劲地对他好,又怕被他丢弃。
此时的苏仟眠正惴惴不安站在于皖的门前,大气不敢出。他一心想的是自己把事情搞砸了,若不是自己隐瞒,于皖不会生气。
他不介意于皖大发脾气,甚至想要于皖惩罚自己,怎么样都行,只要不赶他走,只要能让他留在于皖身边。
见于皖久久未说话,苏仟眠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师父,你罚我吧。”
于皖走到他身前,问道:“我为什么要罚你?”
“我隐瞒身份,欺骗了你。”
“可谁还没有点不想说的事呢?”于皖道,“你对我毫无了解就能拜我为师,我为什么一定要对你的身份追究到底,是不是?”
苏仟眠抬头看他,对上于皖温和的目光,确信他没有生气。
于皖的眉长而弯,笑起来时,眼角也带些弧度。他比苏仟眠大了不少,因修道的缘故,容颜并未有什么变化,但举手投足间比年少的莽撞多出不少成熟。苏仟眠看得愣了神,视线落到他的薄唇上,竟抬头想在那上面落一个吻。
于皖一仰头就轻易避开,对于苏仟眠突然凑上来的行为十分不解,还以为是妖族示好的特别方式,“这是做什么?”
苏仟眠反应过来自己失态,好在于皖并未多问。他明明可以随意编个借口来掩盖,却不想那样做。他想,我喜欢你,想亲你,这样自然的事情,不需要任何借口。
可惜他在于皖的眼里看不到一丝情欲,而是困惑。苏仟眠暗自叹气,却并不气馁,他不怪于皖毫无反应,只怪自己动了非分之想。
慢慢来吧,他在心中这样自我安慰道,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