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未曾言语的长公主,不知为何忽然来了兴致,她单手托腮,俯视着台下两人,饶有兴趣地笑问,“你们二人是晋府的千金?”
没等两人回答,她又问,“那你们谁是那位新回来的晋小姐?”
不似太子,时常往晋府跑,对晋府的情况了如指掌,镇国公主性情乖张,最讨厌人情往来,也瞧不上皇后的娘家,对晋府更没有什么了解,并不记得两位庶小姐的面容,只认识晋怀心。
晋姝正饮茶,闻言手指一顿,放下茶杯。
尽管被认错,晋怀晴依旧面色不变,主动上前,温声道,“回公主殿下,那位晋小姐另有其人。”
“那她可否在场?”
晋怀晴没有回答,直接看向坐在晋夫人身后的晋姝。众人见状,纷纷向晋姝看去。
晋姝垂眸,放下茶杯,缓缓起身,面向高台行礼,“臣女晋姝,见过公主殿下。”
镇国公主笑着打量她片刻,轻声询问,“你的两位姊妹已经登台献舞,不知道晋小姐准备了什么?”
晋姝半阖眸子,她能准备什么?她准备装死。
她刚要执手,再拿乡野丫头做推辞,晋怀心忽然站起身,温声道,“山高路远,阿姐方进京数月,尚未适应京邑生活,臣女此前新习一曲琴谱,愿代其献艺。”
镇国公主闻言,面色古怪,她看了一眼坐在台下的晋夫人,却见她也面露不解,似乎没想到晋怀心会替晋姝解围。
毕竟是母后心仪的太子妃人选,必须给其几分薄面,镇国公主没有再说什么,暂且先由着她去了。
望着晋怀心离去的背影,晋姝哑然,她这个嫡妹,似乎真得把她当姐姐了,怪不得会因为姜姑姑怨她。
晋怀心的琴技自然没得说,技艺精湛,以琴通神。
一首铿锵的塞外曲,千军万马从指尖踊跃。
破阵杀敌,如坠战场。
晋姝望着晋怀心低垂的眉眼,执起酒杯,她眼下没什么能答谢的,暂且饮了这杯酒,谢她的慷慨解围。
一曲毕,众人默。
他们也不是没听过晋家大小姐弹琴,但都是些缠绵悱恻的乐曲,从未听过这般荡气回肠的琴曲。
以字识人,以乐观人。
弹奏完,晋怀心俯身行礼,没有久留,退至晋夫人身后。
晋姝刚要道谢,方才沉默的镇国公主,再次看向晋姝,笑道,“晋小娘子,晋府三位小姐,一舞一曲,俱呈其技,你一人独坐高台,不合适吧?”
晋怀心闻言,微蹙眉头,抬眸看向镇国公主。镇国公主瞥了她一眼,没有再理会她。
可以给这人几分薄面,但答不答应是她的事情,毕竟完不成母后交代的事情,母后只会怪罪她。
直到现在,晋姝才终于正视这位镇国公主,她方才没仔细想,如今想来,这人追着不放,似乎有意让她出丑。
看出镇国公主有意刁难自己,晋姝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不就是让她表演吗?她演就是了。
她虽然不会跳舞弹琴,但对太极拳略有研究,若是这个不满意,她也可以即兴发挥一段广场舞。
反正到最后丢的是便宜老爹的脸,正合她意。
晋姝迟疑片刻,刚要答应,一道沉稳的男声先一步传来,打断她的话。
“前不久,晋小娘子不慎中暍,感染暑气,想必还未痊愈。”
太子端坐在自己的位置,轻摇纸扇,笑着看向晋姝。与他的目光对视,晋姝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刚要扶额称病,一声低笑也突兀响起,她动作一僵,心道不好。
果然,没等她装病,一直沉默不语的端王,忽然放下酒杯,低声道,“几日前深夜,晋小姐持刀反擒歹人,生龙活虎的举止,可不像会中暑的模样。”
晋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他怎么知道晋府的事情?
难不成晋天缘真得问他了?不可能啊,便宜老爹怎么会主动传出家里的丑事?忽然想到那天离宫时碰见这人,晋姝面色复杂,难不成晋夫人告诉他的……
思及此,晋姝瞬间被气笑了。
皇兄发话了,镇国公主不好继续追着不放,她本来还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继续作难晋姝,眼下端王开口了,镇国公主瞬间有了底气。
镇国公主笑着看向晋姝,“晋小姐,请吧。”
现在连装都不装了,直接赶鸭子上架。
晋姝眯起眼睛,隔空盯着端王,四目对视,对方的眼底依旧没有半分情绪,仿佛并不认为刁难她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
晋姝紧抿双唇,过了片刻,她展颜一笑,“既然如此,那臣女献丑了。”
她摘掉头顶的各色簪钗,青丝散落,垂在腰侧,只用一根金簪尽数盘在脑后。
晋姝执起桌案上的桃枝,顶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不紧不慢走到宴席中央,面向镇国公主,俯身行礼,“殿下,臣女还需一利刃。”
镇国公主闻言,不解挑眉,虽然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但还是看向一旁的护卫,刚要让他抽出腰间障刀,太子忽然开口,“孤有一把宝刀,不知可否入晋小姐的眼。”
他说完,挥了挥手,随身侍从见状,走上前,恭敬地将自己腰间携带的横刀呈给晋姝。
“谢过殿下。”
晋姝抽出长刀,对太子拱手道谢。
她左手执枝,右手持刀,如青竹挺立在宴席中央,静听风声。
眼下这副身体,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肢体不协调,无法做太多翻转的动作,但好在四肢柔韧,正好可以舞刀。
刀剑无眼,不小心伤到谁也情有可原。
她阖上眸子,轻呼一口气,抚平内心纷杂,再抬眸,眸光凌厉,弯腿抬肘,挥刀前刺,刀风破空惊出鸣声,若龙吟虎啸。
抬手扔出桃枝,转身提刀,刀刃划过石台,发出一阵刺耳的划擦声,从下至上,直砍桃枝。
花瓣纷纷扬扬散落,最后只剩一蕊。
手执青枝,转身挥刀,刀风凌厉,迅猛异常。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引得台下几位武将家的公子小姐目不转睛,全都盯着她看,生怕错过她的一招一式。
到了最后,就在众人以为她要收手时,她抬步直向席间冲去,自上而下抬刀猛劈。
李城渊撩起眼皮,举起木案,挥腕格挡,刀木接触一瞬间,红木木案瞬间裂出一个巨大裂纹,他反手扣案,木案压着刀背,硬生生更改刀的挥向。
长刀直接刺进身前的桌案内,刀背寒光涌动,少女手握刀柄,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嗤笑道:
“王爷,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