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深这才看明白安纪的脸色,故意添油加醋道:“你师父说他身子可硬朗了,不但要赴约,还有力气带着陈皮到处逛呢!非逼着我给他整出这些家伙事儿不可。”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记仇?”古由横眉瞪了一眼江深,又挂上僵硬的笑,“我身体都好了,这什么都不干,总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
安纪着急道:“但是您答应过,这段时间只管好好休息的,我会尽心研究的百阶草的!”
古由道:“我身体已经好啦,你不是也给我诊过吗?放心好啦!”
“不行!”因为急切,安纪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哭腔,“上次是走运才把您救了回来,万一又出什么事儿……”她止住声,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宁叙走到古由旁边,打量一眼道:“毒是没了,只是毒解了也不等于身体好全。我再看看。”
说着,他悄悄踢了下古由的三阴交。古由登时脚下一麻,差点跪了下去。
“你……”古由蹲下,捂着自己的小腿,一时说不出话来。
宁叙缓缓道:“看来古医师身体还没好全,我只用了半成力,您便招不住,这样去不了。”他俯下身,一边将古由扶起来,一边对着他低声道:“古医师,我只能帮忙找到这个台阶了。否则闹到最后,就得自己想办法哄她了。”
古由狠狠瞪了他一眼,拖着腿,歪歪斜斜在江深对座坐下。
宁叙笑了声,走到安纪面前,在她眼眶上一抹,声音轻柔,“好啦,别着急了。你看,总有办法解决是不是?”
江深见古由吃瘪,心中自是畅快。他指了指屋外的一堆草药,开始颐指气使起来,“你们把陈皮那丫头放走了,今天分药的活儿你们得帮忙干了!”
两人今日左右无事,便也同意,也是想留在这看着古由,怕他又悄悄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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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栖担心江深追来,脚步生风,不到两刻便出了山。一路行到巳场,果然见到正在练枪的邢凌,旁边有位乞丐盘膝而坐,偶尔出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站在巳场外,一直等到邢凌中场休息时,才扬起胳膊冲他摇了摇。可惜巳场外围的木栅栏层层叠叠,透过缝隙往外望,实在不容易注意外面站的人。
可她却不觉得累,又走近了几步,终于与老乞丐对上了眼神。只见那老乞丐起身同他说了些什么,他也望过来,又瞬间回过头去,抬步欲走,被老乞丐夺过枪,笑嘻嘻地反手半推半押了过来。
她心中登时只有两个念头:
她是瘟神吗?躲得这么厉害!?
这老乞丐好生厉害,难怪安纪会这样说。
庄泰似乎早与兵士混熟了,加上邢凌也在他手上,他扔了个眼神过去,门便开了。
苏栖迅速小跑进来,拉开庄泰的手,“你先放开他,这样说话多不舒服。”
庄泰嘿嘿两声,叉着腰道:“丫头,我可是在帮你!”
“那要我跪下来感谢你?”
“哈哈哈哈,不用不用,”庄泰似是被她逗道,放声大笑,“我受不起,哈哈哈哈,受不起。”
苏栖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么,索性不管他,只与邢凌说话。
“开春了,听闻柳堤河畔纸鸢之景不错,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邢凌皱眉看她,不明白这姑娘怎么如此自来熟。与她只见过几次,就被她吓得够呛。她倒像不记得一样。
“苏姑娘,我们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吧。”
苏栖微微一笑,仰起脸来,“不过是放个纸鸢而已,和你,和他,和不认识的人都能一起放,你在心虚什么?”
“……”邢凌憋了好久才低声挤出句:“强词夺理。”
“好好好!我老叫花子也爱玩,走走,咱们一道去。”
不由分说,苏栖在前带路,庄泰生拉硬拽。两人兴高采烈,一人身不由己,三人一同来到纸鸢店,买了三只,朝柳堤河走去。
颐京的春天来得早,虽才是元月末,柳枝已早早地抽了出来,柳丝如烟,轻垂在盈盈河面上。河边堤岸旁,毛茸茸的春草成片地铺在地上,嫩绿可爱。人还未走近,已能看到空中高高飞起的纸鸢,那根细线牵动着银铃般的笑声。
人都已经押到了,庄泰也不再凑在两人身边,自己拿了个纸鸢,欢欢喜喜地走了。
苏栖给邢凌递了一个,他不接,僵硬地站在原地。苏栖于是将他的纸鸢放在草地上,自己转动绞盘,正好一阵风吹来,她都还没开始跑,手中纸鸢便顺畅地滑上了天。
邢凌不说话,她就自己找话头说。
昨日屋里爬进了个好丑的臭虫,一脚踩下去,差点没给她熏死。前日上山下药,见到两棵树交叠成了个兔子头,不过缺了半只耳朵。再前些日子挂夜灯时,她将凳子一撤,让白头翁摔了个大屁墩。
她自己一边讲,一边哈哈大笑。
事儿虽不好笑,可笑声却是能传染的,邢凌虽一声不吭,但眉宇已松动了些。
待她笑完,邢凌才道:“苏姑娘,你不必这样逗我开心,也不必喜欢我,这对你我都不公平。”
像是听到什么荒谬的话,苏栖又兀自笑了几声,缓缓正色道:“这话你也应该听安姑娘跟你说过吧,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坚持呢?”
“……”邢凌被堵得说不出来。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安纪从前的处境。他这才体会到,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平衡着两人的关系,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虽然我们看上去不像一类人,但在这方面倒出奇的相似呢!”苏栖笑眼弯起,“你说我们俩谁能赢?要不要打个赌?”
“……无聊。”
苏栖蹲下身,捡起本属于邢凌的那只纸鸢,强塞进他手里,“那就放放风筝吧,这样就不无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