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身着平常的罗布长衫,埋在人堆里,实在不算突出。不过,奇怪的是,其他桌上摆满了下酒小菜,他们桌上却还腾出位置,放了张纸片。
安纪凑到宁叙身边,小声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忽又觉左臂被人一拉,身子退到尹悦那边,听见她的责问,“小纪!他可是来了这种地方消遣,你怎么这样平淡?”
“尹公子,这话拿到台面上说可不好,”寒固插嘴道:“这里并非烟花之地,是得了宫里授意的。”
尹悦怼道:“在宫宴上奏演,自然得警醒着,可如今私下如何奏演,就不得而知了。”
安纪打着圆场道:“我有些饿了,悦悦,你要吃点什么?”
尹悦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闷闷道:“我吃不下!”
“离征,去问问那一桌吃的什么,我们要一样的。”
几人寻着宁叙所指,朝下望去,又是一两人桌,正对着戏台中央,桌上摆满几盘色泽晶莹的小菜,只远远望一眼,都觉得味道应该不错。
离征领命而去,一盏茶的功夫,四人桌上已摆好了六道小菜,还上了一壶自酿的桃花酒。
安纪浅斟一杯,递到尹悦面前,哄道:“好了,我回去定会问明白,吃食都来了,先不要置气了。”
尹悦顿了片刻,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脸上的怒气消了不少,拿起酒壶,又斟了一满杯。
安纪敛起笑,一边随意地夹了筷小菜,一边有意无意扫了眼东北角那桌人。
一曲既毕,赢得满堂叫好。不过,那两人倒是反应平淡,吃完小菜,略坐坐就走了。正对舞台的那桌人,同样跟在两人后面,离开了宫音坊。
宫音坊演出只持续了半个时辰。散场后,几人走出乐坊大门,尹悦忽然背过身,往安纪身后躲去。
安纪往前一看,原来是王行止和宁仪和正往颐味阁而去。
好巧不巧,宁仪和先发现了几人,高高叫了声,尹悦这才灰溜溜地走出来。
王行止打量着尹悦,“今日尹妹起得早,我醒来就不见了人,原来摇身一变,成了位公子?”
尹悦又是尴尬,又是心虚,拽紧了安纪的胳膊,“我和小纪出来走走,嘿嘿,出来走走。”
“何必要站在门口说话,还是请诸位进去吧。”
宁仪和今日本只约了王行止,可既然遇到了宁叙一行人,倒也正好。寒固推脱与修书局同僚还有约,便独自先走了,剩余五人一起进了颐味阁。
宁仪和今日宴请,兴致颇高。这几个月来,他将水患、马匹贪污等政事处理得恰如其分,愈发得宁观看重,常让他在天元殿走动不说,还想着将他的名字改回从玉。
只不过宁仪和却作辞称,此名由母后所赐,意为雅致谐融,若是改了,总觉得辜负母后的期望,宁观便也不强求。
他今日约了王行止,本也将拜帖送去了定北王府,可惜宁叙和安纪二人出门早,就此错过。不想赶巧在颐味阁前遇见,他便打开了话匣。
“今日请皇叔和王大人来此,实在是有一事想与二位聊聊。”他停顿了一下,扫了一眼整个厢房,低下声道:“槿妃已经开始涉政了。”
几日前,宁观叫他去天元殿,竟也不避讳怜漪还在殿中,直接与他讨论北境驻兵兵力一事。怜漪虽未直说,可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将云城的一半驻军调到锦城。
云城地处颐国西北,地势高耸,易守难攻,确实不需大量驻兵。锦城则在正北,地势低洼,正对艮国高地力城,需要调派驻军也有道理。
“不过,云城是重镇,且临近丹洛,一旦攻下,北境就将垂危。”他看向宁叙道:“皇叔驻守北境多年,对此事是何看法呢?”
宁叙思索片刻,道:“皇兄还未曾与我说过这件事,仪和,你今日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的?”
仪和道:“皇叔恕罪,父皇谕旨未下,侄儿只是觉得,无论圣意如何,槿妃插手国事的流言迟早会传出。若父皇果真听信槿妃的话,调派守军,怕是会伤了朝中不少老臣的心。”
王行止轻声笑道:“二殿下不妨再看得仔细些,去岁以来,朝中官职已经发生不少变动。况且,陛下登基,适逢四年一度的国考,要如何安置这些人才,不辩自明。”
“王大人的意思是,父皇是想借此清肃朝堂?”宁仪和沉思半晌,不解道:“可并非所有直言上谏的人都该被清肃。”
“陛下自然知道分寸。可清理藏在缝隙里的污垢,也总得寻个由头。”
宁叙点头赞同,“调兵一事虽有隐患,亦藏着机遇。我想,皇兄应该也认真考虑良久了,或许,是想借着怜漪之口说出来。”
“还请皇叔赐教。”
宁叙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若皇兄因此事来找我,我再与你解释。”
宁仪和素知宁叙行事谨慎得体,便也无意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点头应声。
几人打着哑谜,安纪虽听得云里雾里,但也饶有性味。忽然手肘被人一碰,她一脸茫然地回头望去,只见尹悦脸颊一鼓,于是问道:“怎么了?”
尹悦声音虽小,不平之气可不少,“你到底问不问清楚,再不问,我就要替你问了。”
“什么事啊?”
“……”尹悦白了她一眼,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等三个男人都在喝茶时,忽然问道:“止哥,你会背着我去听曲儿,受姑娘们的眼波柔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