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道往书房而去。一路上,宁叙简单给她讲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年关将至,宁观有意举行祭天大典。先皇于前次大典上遇刺,险些被劫,自此之后,皇室已有十年未再举行过祭天仪式。鉴于此次刺杀,宁观登基后,并未即刻举行祭天。可眼下距离登基已有一年,朝野安定,百姓富足,若迟迟不举行大典,恐怕会引起天下人议论。
举行大典是势在必行,自然不会引起朝臣反对。可今日朝中,另一事却引起朝堂争论:应该由谁陪伴圣驾。
宁观的意思是由怜漪伴驾,一则皇后仍在禁足之中,二则宁仪瑛母亲缠绵病榻,两人都不能出席祭天大典,怜漪算是最合适的妃子。
此言一出,当朝便引起骚乱。一派称怜漪出身低微,如何能代行国母之事,一派则表示认同,怜漪现位列两宫之下,是最合适的人选,甚至还有一派劝说陛下取消年下的祭天大典。
安纪听完倒是觉得出乎意料,“我以为陛下定然不会让怜漪去的。”
“为何?”
她解释道:“祭天大典十年后重启,定然伴随着无尽危险,陛下怎会不知?以他对怜漪的疼爱,怎么会将她置身险境?”
她思索片刻,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怜漪去也挺合适的。若是陛下真的听信朝中言语,取消祭天大典,就是在天下人面前露了怯。所以,即使明知有危险,也绝不可能取消。皇后和贵妃都有不能参与的理由,怜漪此时若能补上,也是保全了陛下的面子。”
她问道:“陛下问了你的意见吗?”
宁叙点头,“问过了,我与你说的,差不多。”他忽然又收起了神色,“这是必行之举,这是这样一来,怜漪的势头又大了不少。”
安纪心存疑问,“按照此次情势,还有怜漪所得的宠爱,朝中为何还有人会执意推举皇后或是贵妃呢?”
宁叙了然一笑,道:“世家大族站队可不是看人本身如何,而是看她的出身、她的家族价值。有些人推举仪瑛母亲,是真的觉得拖着病体的贵妃合适吗?”
安纪轻叹一口气,心下生出丝丝悲凉。她瞥了一眼黑夜中宁叙那清亮的眸子,忽然开口道:“你会一直待在颐京吗?”
宁叙脚下一滞,停下来认真看着安纪。良久,才重新转身起步,嗓音轻缓,“若能守得心中安宁,在哪里都一样。”
安纪还在思索他话里的意思,又听见他的声音,“此次大典,重任又落在了邢凌身上,他怕是压力不小。”
“祸兮福倚,”安纪看向幽深的夜空,心里也有几分担忧,轻声自言自语道:“如果这次能顺利,或许遭难时,他能多一道筹码。”
两人推开书房的门,离征随行进来,旋即又将房门紧紧关上。
“主子,敬水客栈最近又新入住了一批人,分成几个小团,分别是贩枣商,玉器商和卖艺艺人。此次人数众多,为以防万一,请主子再多调派些人手。”
宁叙不急着回答,偏头看向安纪,“你觉得,这些人会出现在哪?”
安纪思量片刻,仰起头对离征道:“还是别向你家王爷要人手了吧。敌人在明,我们在暗,人多反而坏事。”她接过宁叙眼神,狡黠一笑,“况且,还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人。”
离征不解道:“请夫人示下。”
“快到年下了,你们也有得忙,就别再费力在这些事儿上了,”她回头朝宁叙笑道:“那人平白无故收了个好徒弟,自己总得也出出力吧。”
宁叙默默点头,离征虽没太猜到安纪的心思,也还是抱拳躬身,说了句“属下明白”,即刻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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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安纪再次来到天雾山竹屋中。古由精神恢复地更好了些,已经能自己在床上坐起。
安纪道:“还好师父您身体还硬朗,眼看着快过年了,若是您回不了府可真是难受了。”
古由倒是没什么惋惜之色,“我奔波习惯了,这年过不过,对我来说没什么所谓。”
“怎么没所谓,今年您可是我们王府的客人,自然要好好招待。”安纪说完又瞥了眼在外煎药的江深,小声问道:“要不要把您师弟也请来?”
古由遥遥往窗外望了一眼,摇头道:“他不会去的,你倒是可以问问他的俩孩子。”
“可江医师要是不去,白头翁和苏栖不得留在这里陪他们爷爷吗?”
古由沉默良久,将手边的药喝完了,才道:“我留在这。”
“啊?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反正我这身子还要休整一段时间,跑来跑去也麻烦,不如就躺在这儿过年。”
话音刚落,江深正好走进屋来。给榻上的古由施舍了个眼神,便视若无睹地坐到桌前,继续翻看他那本一半空白的医书。
“让你们那俩孩子跟我徒弟去过年,我在这儿陪你,行不行?”
江深目不斜视,嘴里却满是嫌弃,“谁要你陪?你在这儿只会膈应人。”
“不要人陪?”古由躺下来,睁开一只眼,斜眼看他,“我和师父、师妹当年外出云游,年关还未赶回来,好像有人……”
“够了!”江深喝住他,目光飘忽到安纪脸上,嘴唇在细细颤抖,“你出去!”
安纪忽然被下了逐客令,简直不明所以,心道:“江医师真是个怪人,情绪忽起忽落。”
她关上门后,听见屋里传来一句,“带着陈皮下山去买些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