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纪强忍笑意,又伸出一根指头,拖了半晌,才说道:“第三,十日不能去禾香斋,吃云洛做的糕点。”
“不好不好。”
庄泰头都摇出花了,“我每天都要去的。”
“去可以,不吃就行了。”
“不要不要。”
安纪放下手,拉上宁叙,作势往外走,“那算了,告辞。”
庄泰跳到几人面前,张臂拦下,“可以商量的嘛。”
安纪不理他,只看向宁叙,委屈道:“阿叙,现在相信了吧,不要罚我不吃饭了,好不好?”
庄泰登时竖起眉毛,对着宁叙指指点点,“你这小子,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心这么狠,一件衣裳而已。”
宁叙挑眉看向安纪,悠悠开口道:“是啊,还好只是一件衣裳,罚你十天不吃点心,已经很好了。”
庄泰反应过来,这是在指桑骂槐呢。可他又缺了几份底气,实在在安纪面前嚣张不起来,只得叉腰吐出句,“好好好,不吃就不吃。”又回到柜台前,拿起布料,让安纪挑一个。
安纪选了匹银色织花布料,问道:“你给的银子可不少,真想好了?”
庄泰道:“我留着银子干什么,叫花子能花几个钱,你挑吧。”
安纪心道,也好,让他出出血,不然下次见到,不知他又怎样得意呢。
“多谢泰公。”
庄泰摆摆手,“小事小事,”低头看一眼安纪的手背,问道:“已经上药了?”
那道红痕已经淤成了红紫色,他心中悔道,当时玩笑开大了,下手没个把门。
“我……力道……习惯了,不好意思啊。”
“还好……”话音未落,安纪忽觉身边身影一动,十九夺了离征的佩刀,连刀带鞘朝着庄泰手腕打去。
离征还沉浸在方才的调笑里,没了防备,竟没捉住刀尾。
定睛看去时,庄泰右手竟顺着刀鞘而上,化力躲过,手掌一收,将刀夺了去。
“小子,你还搞偷袭?”
刀被夺去,十九沉默片刻,旋即,从那嘲风面具后抛出一句,“伤了人,道歉就行?”
庄泰:“……”
这次不只是庄泰了,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十九,安纪脸上更是显出几丝难以置信。
庄泰抓起刀,在自己手背上猛地一打,一道红痕登时而现,“呐,满意了?”
面具后逸出轻声的“嗯”。
安纪刚张嘴,庄泰伸手示意她不用说话,朝那张面具点头道:“有仇必报,蛮好的。”又笑道:“丫头,你手背上不是有药吗?分点给我呗。”
宁叙拦下庄泰的手,自己在安纪手背上擦了擦,又伸手往庄泰手上一抹。
庄泰突然哈哈大笑几声道:“丫头,你身边的人都挺有意思啊。好了好了,我今天心里这根刺,算是拔出来了,先走啦。”
不等几人发话,他背过手,踏着大步子,走出了店门。十九开口道:“此人身手不简单。”安纪笑道:“那你还跟人家打?”
十九沉默半晌,才道:“打不过也要打。”
安纪回忆起,那日在乱葬岗把他捡回来的时候,他也是寡不敌众,身上千疮百孔,直到昏倒在坑里。他还真是把那句话践行得很好。
没再过多纠结方才的事,安纪又给他挑了几匹料子,银白、水蓝、墨绿,还有他一定要的玄青色。
几人打道回府路上,十九踌躇半晌,问道:“五日后,我想自己出府一天。”
宁叙:“不行。”
十九:“我必须出去。”
经历得多了,安纪已经见怪不怪,插进去道:“我那天陪十九出去。”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左右两人也都不再说什么。
安纪想再走走,可十九抱着几匹布也不方便,便吩咐离征先陪着他回府,自己和宁叙再逛逛就好。
两人路过疏霖馆,见又开始张灯结彩,布置得比上次迎任南知还要隆重。安纪道:“又有使团来访?”
宁叙“嗯”了一声,“是艮国,大皇子和三公主都来。”
自从上次把药给了安思恩后,他便一直称病不出,宁观便让副主师莫尚林暂代处理全部外务,想来这次艮国来访,又是最受器重的皇子,带着亲妹妹到访,他必定要花不少心思。
“大皇子是最受器重的,这次又带了亲妹妹来,不知又要掀起什么浪。”
安纪回忆起奎国使团,打着来访的名义来求亲,又打着求亲的名义,让颐国为他们开通海贸通道。若不是太后发话,还不知那事应该做何解。
她忽然头脑一热,不自觉地张口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当时太后发话,只问了她愿不愿意,都没有问过宁叙的意见。或者说得更确切些,是太后、宁观、宁叙三人一起,再问她和爹爹的意见。根本不像无可奈何的缓兵之计,倒像是两家坐在一起,商量婚事。
他只同她说过“很喜欢”,她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又为她动了心。
宁叙步子一滞,被她拉着手,停在原地。
“比你以为的更早。”
安纪心神一颤,许是与他的感情太过细水长流,以致她都不确定,是哪个瞬间,他喜欢上了自己。
话本里常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意外后,或是一次生死离别的抉择后,两人相爱了。可她与宁叙,平平淡淡,偶有波澜,实在揪不出个瞬间,将它大肆渲染。
“兰松晚宴上,你为什么要请我的对子?”
宁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当真想不明白?”
安纪也笑道:“好哇,原来你是蓄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