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栖走回了竹屋,白头翁还在就着烛火玩那把剑。
“白头翁,还不睡?小心明早起不来又被爷爷打屁股。”
白头翁哼了一声,并不理她,拿着短剑在空中哼哈胡乱扒拉两下。
苏栖嘿嘿笑道:“你这剑都没出鞘,有什么用?”
看白头翁沉浸的样子,苏栖想起她像他这么大时,她和爷爷还没有搬到这座山里来。
她腕上有几道疤,那是她七岁的时候出去采药,被一只突然窜出来的野山猪所伤。
那时她刚采药没多长时间,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双腿怎么也动弹不得。那灰黢黢的野猪嘶叫着向她扑来,眼见那几寸长的獠牙就要把她戳出一个大洞来。
忽然飞来一把短剑,直直插入那畜生的喉管,那山猪连叫都没叫出来,砰地一声倒地死了。
树后跳出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娃,扎了个高马尾,用小巧的金冠束得极好,跑过来时,一甩一甩的。
他却先没去看苏栖,蹲在那一坨灰石般的山猪尸体旁,确认它死透了,忽然起身大叫了声,“好!”
这一声虽不能称得上震慑山林,可还是把小苏栖吓了一大跳,她反手往后爬了几步,又听见那个小男娃喊道:“喂,你有没有事?”
那人见她一直不说话,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又重复了一遍,“你有没有事?”
他反手拿着短剑,苏栖瞧他剑柄上刻着“邢凌”二字,想来是他的名字。
他见苏栖愣愣地盯着短剑,想是这姑娘被吓傻了,于是伸手握住她,将她提了起来。
“你赶紧走吧,姑娘家家的,在山林里乱窜,小心一会就不是山猪,是老虎了,一口把你吃掉。”
苏栖仍是怔怔地瞧他,邢凌心里犯起嘀咕,难道这姑娘是个聋子哑巴?
他拔出剑,半跪在地上,划拉出刚才的话。忽然听到她脆生生地开口:“这林子里根本就没有老虎!”
“原来你会说话啊?”邢凌用脚将刚写的字又擦掉了。他抬抬下巴,不服气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没有老虎?”
“因为老虎都在北边,笨蛋!”苏栖拍拍衣裙,毫不客气。
“你……”邢凌被她骂了,登时气不打一出来,又不能跟一个姑娘动手,气鼓鼓地转身又走了,“不知好歹!”
苏栖没想到她开个玩笑,居然把他气走了,连叫了几声“喂”,邢凌也没再回头过,她想说句谢谢,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苏栖看着白头翁胡乱舞剑的样子,嗤得笑了,心道:要是当年碰到的是这样的半吊子,自己怕就要葬身猪牙了。
“白头翁,给我瞅瞅你的剑。”苏栖朝他伸手。
“你不是看不上这些玩意儿吗?”白头翁自顾自地玩,并不理她。
“我现在想玩玩,不行吗?”
白头翁抱紧了短剑,吐舌哼道:“这是我的,就不给你,你打我呀?”
苏栖扯嘴一笑,即刻又回身往房里走。倒是让白头翁没料到,小跑着拦住苏栖,试探道:“你生气了?”
苏栖扯揉着他的小脸,一脸笑道:“哼哼,怎么会呢?姐姐我最大方了,是不是?”
白头翁打掉她的手,又在自己脸上揉了几把,“痛死了,不就是没给你玩吗?给给给。”
他将短剑伸到苏栖面前,苏栖作势要接,临到白头翁放手时又收回手,啪嗒一声,短剑掉在地上。
“哎哟,对不起,没接住,让你的宝贝短剑摔了个屁墩。”苏栖斜眼笑他,趁他哇哇乱叫之前,蹲下身又给捡了起来。
可瞬间,她看着剑柄上的名字僵在原地,白头翁趁势把剑从她手中夺了回来。
没有意想中的高喊,只见苏栖安安静静地维持着刚才那个动作,白头翁纳闷道:“你怎么了?”
苏栖蹲下身来,对上白头翁的视线,“你说,这把剑是今天晚上那人送你的?”
白头翁懵懵地点点头。
“他叫邢凌?”
“应该是吧,我没听过安纪叫他名字,但这把剑上刻着这两个字。”白头翁伸手在剑柄上点了两下。
苏栖忽然起身,往外跑去,全然不顾后面白头翁的呼喊。
她又跑回了方才与他们分手的地方,可只是一片黢黑,那个举着火把生闷气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往山下看了看,有好多个火把点点,像天上星星的倒影似的。她忽地笑了下,转身朝竹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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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西南出口外停着一辆马车和几匹马。
安纪不知道苏栖说的小路出口在哪,宁叙便抱着她,按他进来的原路回去。
“能不能把我放下来,我去按个出山的手印。”安纪小声在他耳边商量道。
手印若是不全,她就算将青乌花交给州府,成绩也不作数。
宁叙充耳不闻,直接抱着她走到兵士面前,道:“安纪,出山。”
那兵士急忙拿来印泥和一张带着她入山手印的纸,递到安纪面前,等她按了,又好好收回去,放进铁盒里。
按完手印,宁叙又抱着她上了车。安纪不知该说些什么,一路上只好先装睡,靠在他肩上,心里想想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