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纪走后,宁叙在府里也没闲着,离征带着内策厅传出来的消息进了书房。
“自四年前引入百阶草后,购入记录确实都指向宁权府。宁权被圈禁后,官方记录中断,没有任何流通的消息。但是一年前起,所有的一手记录都指向奉天药坊。药坊一开始由督户司械管理。但前不久,陛下宁观下令由民政司和殿阁部共同接管。”
司械厅总管兵甲、后方粮储、军费。怎么会多出只手来管一个京中药坊。
一年前……他戍边时听说过,督军府曾上奏发现一种新型兵戈,但并未说明是何种材料。陛下召来主相与督军密谈后,也并无下文。
难道说……
宁叙眉间凌厉之气越来越重,明明已快入盛夏,可书房里却多了隆冬肃杀之感。
“内宫记录呢?”
离征抱拳请罪,“主子恕罪,自从蒋松任内策厅主师后,殿阁部的管理和文书变得非常严苛,暂时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宁叙剑眉突沉,蒋松……
“知道了,我会去见他。”
离征躬身退下片刻后,古由叩门而入。
“听安纪说,决定去参加医考了?”
宁叙本就生着闷气,方才离征来报,更是让他心中一沉。如今听了古由的话,又想起那个倔强的姑娘是如何软硬兼施哄着他同意,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郁闷。
可就算他不愿意,那姑娘也不会停了脚步,他便只能竭尽所能,守在她身边。
他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古由心里偷笑,他原来为他治病时,在军中听了不少隐秘之事。宁叙少年时很是桀骜,被苏新鹤治了好久才遏下他的脾气。如今,倒遇上了另一个表面静雅的姑娘,他完全招架不住。
“安纪这丫头,看上去静水流深,心里的火倒是烧得热烈。”
宁叙望着木架上她刚刚放上去的玉兔捣药木雕出神,刚才她言笑晏晏的模样还留在眼前,惹得他想做出生气的模样,却又掩不住眉梢眼角无奈的笑意。
他起身朝古由作揖,道:“请古医师悉心教导。”
古由被他忽然的转变晃了神,又抚掌大笑,“这是自然,这丫头就算不去应试,我也会好好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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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参加明年的医学国考。”
安纪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似在晚膳饭桌上投出了块石头,引起一阵又一阵涟漪。
“怎么这样突然?”安思恩从未听过安纪提起她有入仕的想法,如今忽然要参加国考,作为父亲,他不得不多问一嘴。
安纪放下碗筷,道:“一直当个闲散医女终究也不是长远之计,况且国考不易,这次当作试考,先练练手也好。”
“只是……这些年来,宫内还从未出现过女医师。”
“所以我才要去嘛,陛下慈心,为我颐国女子开了仕途之路,若是无人报考,不仅伤了陛下招揽英才之意,也伤了颐都女儿的意气。”
这个理由倒是安纪的风格。
既然自家女儿已经有了决定,安思恩也不做过多干涉,只提醒了句,虽然他相信安纪有能力,但国考难度确实很大,也要做好落榜的准备。
安母想到自家女婿,问道:“王爷那边怎么说?毕竟你快要嫁过去了,也得问问他的意思。”
“他可支持了。”安纪也不提前因后果,只扯了最后的决定,添油加醋地告诉了母亲。
安母笑道:“那就好,夫妻和睦,志意相投是最要紧的。”
安纪添了口饭,嗫嚅道,“还没嫁过去呢,娘亲就开始教导了。”
“好好好,娘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不教导了。”
一家子其乐融融地用了晚膳,席间只简单问了问安策婚事筹备得如何,又叮嘱了安纪几句,随皇家出游切不可失了礼仪。
安策和安纪都挂着笑,应答如流。饭毕,安策却在回廊上拦下安纪。
“参加国考一事可真的想好了?”
安策虽不知道自家妹妹到底要做什么,但她之前托他查的事,又突然兴起要参加国考,心里总是担心。
安纪点点头,眼神清亮,胜过天上月色银辉。
“好吧……不过万事小心,若定北王府不行,还能来找哥哥。”今日安纪那句“不知道哥哥要怎么哭”的玩笑话,竟真的开进他心里去了。婚期越近,他帮着妹妹操办,心中的不舍也在悄然滋长。
许多夜风混着槐花香气吹进了安纪的眸子,一瞬间,她眼中有几分酸涩。无论是在哪个府中,她总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世上爱她的人太多了。
因为被爱,所以她也愿去爱人。或许这也是她选了研药问医苦路的原因。
安策见妹妹眼泪快要绷不住,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快去歇息吧。”
安纪点点头。今日跑了一趟王府,哄着那人许久,回来又与安策聊了许久,还真是有些倦怠了。
回房洗漱后换了寝衣,很快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