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叙忽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出门前又回身打量了安纪几眼,交代了句,“不必穿男装了。俊俏小公子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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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叙回府时,古由已等他许久了。既知道了此花叫做百阶草,古由这几日翻阅了大量古书医方,看遍了百阶草相关的内容。
古由道:“百阶草本身确实无毒,而且它也的的确确能治疗湿邪热风之症。”
闻言,宁叙生出几次怀疑,是否是他多心了?
百阶草无毒,那之前他所中之毒,是否另有隐情?京中出现大片培育出的百阶草,也可解释为作为药物之用。
古由虽走遍各国,但对百阶草确实知之甚少。宁叙的疑问,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更何况,入药讲究相生相克,无毒之草与其他材料同时入药时,便会生出变化,引发中毒反应也不无可能。而调节入药比例即可控制病情缓急、病发症状。
为了谨慎起见,古由道:“还是下次看了再说。”
宁叙“嗯”了一声,提醒道:“五日之后,我们一同去琼芳圃。只是,我现在已经被人盯上,暂不知来者意图为何。请古医师当天也万分小心。”
百阶草涉及到前朝诸位皇子,古由知道轻重,回道:“我只远远看一眼,确认的确是百阶草就好。其他的事,我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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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去琼芳圃的马车更大了些。马车里并非只有安、宁两人,寒固与古由今日都来作陪。
安纪早听说宁叙称古由为名医,但不知是否是自己听知的名医,因此今日留心打探了一番。
不过,古由乐呵呵地打了哈哈就过去了,只说自己是一个游方术士而已,哪需要得定北王夫人关心。
四人今日同行,都是为着琼芳圃中的百阶草而来。
花朝汇与琼芳圃都是两三年前才开张的,宁叙不甚了解,于是问道:“今日有可能买回一支百阶草吗?”
寒固:“怕是难啊。”
安纪:“不可。”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在这四方的轿厢里冲撞起来。
寒固先是一愣,他不知为何安纪拒绝的这样干脆,按照正常反应,她应该和自己说的意思大差不差。旋即又看了一眼宁叙,脸上挂着笑,问道:“昨日找她说开了?”
宁叙斜眼看他,似是不想回他,也似是料到,他必定会调侃一番,才会让自己落得清净。于是摆出一副习惯了的模样,双手抱在胸前,等着他的好戏。
果不其然,寒固又作出叹息心痛的神情,拿着折扇,往宁叙左胸戳了戳,“道貌岸然,重色轻友。”
宁叙沉默无言,余光轻扫了眼怼在自己胸前的斑竹折扇。
倒是安纪俯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他才伸手猛然一击寒固脖颈与下颌连接处。
趁寒固痛得张嘴时,安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颗黑色药丸塞进了寒固嘴里,笑道:“寒大人,我新制黄连甘草糖如何。”
寒固还未来得及吐出,药丸便在嘴里融了一些。直冲天灵盖的苦味让他整张脸都拧成了一团,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他呸呸地帕子上吐了几口,又新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音色也粗糙了些,“你管这个叫糖?”
安纪又从自己随身的小包中掏出一颗,举到寒固面前,说道:“我确实加了冰糖,可能那一颗不明显,不如再试一颗?”
寒固倒吸一口凉气,往轿厢角落处偏了偏。
如今看戏的成了旁边的古由,他没想到,宁叙竟会配合一个小姑娘,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凭着闻所未闻的药丸,倒能治住寒固那双不饶人的嘴。
他抚掌大笑道:“有趣有趣。”
寒固本想编排安、宁二人,如今自己倒成了众矢之的,夸张地叹了口气后,又恢复正经模样,解释道:“百阶草五年前由摩国敬献。经过太医院研究,是治疗湿邪之症的精品药材,因此也在那一年正式与摩国达成交易,引进此花。”
古由点点头,道:“没错,我翻阅古籍,未曾找到比它更好的药材,以治湿邪之症。”
宁叙问道:“既然有这样的神药,富商药房就没有动过心思吗?”
寒固不急不忙,他知道宁叙肯定会这样问,笑道:“肯定动过啊!不过四年前,先帝将此花种植交易之权收归国有,还列出十余种禁止与此花同时购买的药材名单。”
安纪附和道:“若说交易之权归为国家所有,自然无可非议。毕竟新药一出,获利极大,管理又混乱,动用国家之力最为方便。只是……那几味药材不可与百阶草一同购入,很难不让人多想,是因为与其相生相克,多有古怪。”
古由瞥向安纪的眼光带了些赞许,她果然是个伶俐的孩子,难怪,宁叙会属意于她。
寒固道:“倒也不是完全禁止,只是会登记上采买人的姓名,若是售出,还会记上购买的日子和时辰。”
安纪心里暗暗琢磨,皇家既然列了禁药名单,想来也是有所发现。若能将这些药都试了,说不定就能知道哪些药与百阶草混合,会因药性相克,生出毒性。
也不知寒固是不是会读心,安纪刚冒出这个想法,他便补充道:“那个名单每年更新,到现在,怕是近百种了。”
宁叙一直未曾出声,听完三人的话,才缓缓开口道:“今日,远观即可。”
安纪看着宁叙阴沉的侧脸,此刻更有些利刃地锋利凌厉之感。
她好想伸手扶平他的眉头,可这个念头,很快又被她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