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安纪已是累极,回到府里,便快步走去洗漱,预备歇下了。
安策夫妇见两人回时,安纪身上披着男人的帔风,全然不知,今夜情状如何,结果又如何。
安思恩摆了灯,叫上安策来自己房里。他端坐在圈椅中,右手搭在扶手上。沉默无言,似乎在等着安策如何发问。
安策:“今晚……太后将小纪许给定北王了?”
安思恩摇摇头。
“那……许给邢凌了。”
安思恩依旧摇头。他也不知,太后究竟是什么意思:“太后谁都没许。但是宴会散后,把小纪叫去说了会话。”
“那小纪身上的帔风是?”安策微微倾身,语气也急了些。
“应该是定北王的。”
安策呢喃着,脑中思绪却不断,“谁都没许……说了话…….最后披了王爷的外帔出来。”他往安思恩那边移去少许,有些犹豫,“是不是小纪自己属意定北王?”
安思恩叹了口气,带着他已灰白的长须也微微颤抖:“小纪今日在宴会之上,婉拒与定北王合奏。这机会又被督军那个老狐狸抢了去。”
“那定北王……?”
“王爷神色如常,似是没有介怀。”
安策若有所思,带了几分心疼,“难怪小纪一回来就是要瘫睡的模样。难为她了。”
安思恩点了点头,这也是他看见安纪披了帔风出来,却什么也没问的原因。
“如此看来,太后虽未明言,但众人皆会默认咱们安家与定北王府的关系。”
安思恩点头默认,轻叹一句,“好在,小纪不讨厌他。”
深夜,安思恩房里仍点了灯。父兄还在深聊,安纪房里却早已熄了烛火,只剩梨香烟雾袅袅,衬得睡梦中的呼吸也愈发清甜。
第二日,安纪睁眼转了转脖子,一眼便看到搭在衣珩上的帔风,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昨日喝了几杯,也是被接二连三的意外弄得头晕脑胀,竟糊里糊涂将他的外帔穿了回来。
安纪下了床,走到衣珩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帔风,轻盈顺滑,用的应是上好的蚕丝。
虽是墨色,但上有丝丝银线所绣的团云纹样,阳光透过直棂窗照过来时,竟有了云团翻涌之感。
她拿下帔风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恰好在脚尖往上一些。裹得正好,但又不会绊脚。难怪她昨日披上后,恍如无物,这才忘了。
她抖了抖帔风,预备送去让浆衣房清洗时,有股淡淡的檀香气息悄然掠过她的鼻尖。
安纪凑近了些,轻吸了口气,强压下笑意,仔细将它叠好,轻挂在自己左边小臂上。
这样喜怒无色的王爷,杀伐果断的将军,居然还用上了礼佛之香,想来有些割裂感。
她又走到妆奁前,从镜屉中拿出一个雕花小木盒。里面是他送的那颗珊瑚丹珠,她还未请人加到自己的佛珠手串上。
佛珠清心,他用佛香也是为此吗?他是为了谁求佛,他这些年都历经了什么样的事,得罪了什么样的人?何以回京不过月余,又被小人盯上了。
她发现了,昨日有人跟踪他们。
原先还不能确定,于是在转角时忽做想起要事的模样,转身果然看见几人迅速闪躲的身影。
她不想打草惊蛇,况且宁叙也没有什么异样,才暂且按下不表。想来两人分别前约定的时间、地点都已被他们偷听到。
她心里暗暗打算,下次定要看看,这些不见天日的鼠辈都是些什么人。
想到这里,她紧赶着将宁叙的帔风送去了浆洗房。回到书房,给城中颐味阁老板娘胡姨写了封信,提到七日后,她想约着在阁里三楼厢房讨论讨论她新拟的方子。
除了医药,安纪平日也研究些食谱,尤其是糕点配方。曾将少量药品加到菜中,倒创作出几道广受好评的药膳,也因此认识了胡姨。
约定之日已到,安纪一早便去了颐味阁。
与胡姨简单聊完后,她也不走,只是静静坐在靠窗坐榻上,将窗子支开了不大不小的空。
宁叙马车已经在了,他每次都提前来得这样早。
她向来不喜欢迟到。可今日,她得迟了。
俯瞰视角下,街上众人尽收眼底。果然有个商贩打扮的人,借着吆喝卖货之机,朝着花朝汇里窥探。
安纪急忙跑下楼,欲趁经过的时候看得更真切些。在将要跨出颐味阁大门时,似乎瞥见离征朝着右斜方飞速点了下头。
忽然那边冲出一人,直直撞了安纪,她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回头看,那人是冲着自己旁边姑娘的腰包而来。
安纪正欲往前,忽觉手臂上多了一分力道。头顶传来宁叙略微急重的呼吸声,“没事吧?”
她摇摇头,又听到旁边姑娘高声尖叫,“捉贼啊。”
宁叙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确认她真的没事,才飞身前去堵了那名匪徒的路。
宁叙的实力,她自不必担心。只是见匪徒手里那把短刀刀面反射出阳光,明晃晃、寒森森的,她的心不免也跟着悬起来。
街中人潮如织,宁叙虽极力避免,但不免还是毁了不少摊铺。匪徒似乎也不想恋战,从街边随便扯了一人,为自己挡了宁叙一拳,便迅速逃了。
安纪心下一惊,被扯的那人正是方才朝花朝汇里窥探之人。她急忙冲到那人面前,一边假意问着“没事吧”,一边飞速地扫视了眼前这人。
宁叙未来得及收力,这人似乎也没有防备,拆了两招后,瞬间便被打倒在地。
躬身挣扎着起来时,安纪看见他脖子上赫然挂着一条蛇形弯月的颈饰。
她迅速移开了眼,只当什么也没看到,口中碎碎问这人有无受伤。
那人也不管安纪说了些什么,飞快地甩开了她,径自冲开看热闹的人群,消失在街尾。
那名劫匪消失后,宁叙也没兀自再追,急忙走到安纪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