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纪本沉浸在思虑中,浅啜了口面前的茶。听秦晔提起离征,慌乱间堵了喉咙,不禁猛咳起来。
秦晔看着她,不知是因为呛住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涨红了脸,心下有些猜测。
“嗯……不过是今天一起救云洛的人罢了。”
“哦,是这样。”秦晔捂嘴轻笑。
门外丫头来报,老爷和公子已经回府,半个时辰后便要传晚膳了。
“哥哥回来了,那我先回房了。”安纪用手背抹了抹唇边挂着的水珠,急急忙忙朝秦晔作辞。
她一路跑着回自己屋里,因不想在半路上碰到安策。自己这个样子,怕是又会被哥哥笑话的。
安策进了房,秦晔迎上来接过他脱下的外袍,顺手挂在房里的衣桁上。
安策牵着秦晔坐下,为自己和她都倒了杯茶,问道:“今日怎么这么开心?我进来时,你嘴角还挂着笑呢。”
“我是为咱们纪妹妹高兴。”
“哦?小纪又怎么了?”
四下无人,只有一对茶杯静静地放在桌上,杯中茶水隐隐晃动。
秦晔凑近了些,小声说道:“今日有个陌生男子来咱们安府了,说是纪妹妹让他把救下的一个小孩送回来的。”
“陌生男子?救了小孩?”安策听了这没头没尾的话,有些迷茫。
秦晔将今日自己如何见到那一陌生男子,如何安排了云洛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讲给安策听。末了,还加上一句,“我提起那个男子时,纪妹妹似乎有些羞呢!”
安策听了妻子的话,半晌没出声。
“怎么了?”秦晔问道。
安策揉了揉眉心,“今日宫中,陛下提起,眼下快到兰松节了。今年宫里的兰松晚宴由太后亲自操持。听说,太后有意于咱们小纪。”
秦晔问道:“预备指给谁呢?”
“还不知道。也不知督军府是怎么个意思,邢凌那孩子都求娶几次了。而且若如你所说,小纪有了心仪之人,这事儿就更难办了。”
听了事情原委,秦晔方才明快的心情即刻烟消云散。她回忆起,那陌生男子看上去并未着锦衣华服,倒是侍卫装扮。
“今天来咱们安府的这位,看上去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家的公子。若小纪真喜欢他,日后宫中、督军府齐发难,可要进退两难了。”
安策沉肩叹气,忽又似想起什么,猛然抬头,问秦晔道:“你可已经问了小纪的心意?”
秦晔摇摇头,“想问时,小纪已经找理由跑掉了。只是我见她今日回来时这样开心,提到那人时又有女儿情态,这样猜测的。”
安策稍稍放下心,拍了拍秦晔的手,“想来也问不出什么。若小纪真有情意,这几日也定会再与他相见。那时再见机行事吧。”
秦晔反握住夫君的手,叹道:“督军府若是知道他的心意,这男子怕是会遭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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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征守在王府书房外。晚风吹来,他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春日晚风料峭寒凉,这话真不假。”他心想。
宁叙一回来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到现在也快两个时辰了,晚膳也没用。
房内传来声“离征。”
离征即刻推门而入,“属下在。”
宁叙起身走在离征面前,手里握着一封书信。
“让定远将这封信尽快送到郦阳城青石巷烟雨楼台,一定要交到古由本人手上。切记,此事不可张扬。”
“是,属下明白。”离征接过信,利落地转身离开。
宁叙背过身去,拿起桌上一张微皱的画纸愣愣出神。纸上所画之花竟与今日所见的百阶草极为相似。
忽传来叩门声,他收起画纸,沉声说道:“进。”
管事齐襄应声而进,垂手立在门前,“王爷,今儿下午宫里来人,请您明日进宫一趟。”
“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传话的宫人说,是太后想和您说说话。”
“知道了。”
齐襄退身离开,临走时关上了书房的门。
今日回来后,宁叙一直都在回想百阶草一事,书信拟了一封又一封。方才拟好让人送出后,心神才稍稍放松下来。
他靠在椅背,闭上眼,右手握拳在额头上轻垂了几下。
右手……他想起今日握住安纪时,她的指尖浅浅划过自己的掌心。
当时虽强装镇定,但现在在静夜里回想起来,倒不像是被浅划了手掌,而是被轻挠了心一般。
他呼了口气,站起身来,想推窗透透气。外头月夜深沉,晚风沿着脖子偷偷溜进他的衣袍中,让他稍稍清醒了些。
他斜靠在临窗墙边,摊开右手,特意收了几分力,用左手食指在掌心轻轻划过。
但再无今日那般感觉。
宁叙握了握掌心,旋即放下手。抬眸望向窗外,月光皎皎。
窗前明月,天涯此时。
在丹洛时,他也时常举头望月。世事变迁,白云苍狗,唯有明月依旧高悬。
思过颐京,忆过故人。今夜还是第一次,看着朗月,想起了某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