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他张口,无声道。
元将离也不想哭的,她向来觉得哭泣是无用的行为,她憋住一口气,忍了半天,才压抑住声音里的哭腔,转头问:“自白师傅,他今天的状况比昨日好吗?”
自白师傅低头扎针,面不改色答道:“不好不坏。”
光扎针就花了两刻钟功夫,自白师傅收针时,出了满头大汗。
今日温郁离的头上没有扎针,脸上干干净净的,就像他往常一样,自白师傅扫了一眼,拿袖子擦着脸上的汗走出床帐,“你给他抹抹脸吧,老朽得去院子里吹吹风。”
没有水盆,元将离四下看看,想要起身去找丫鬟要水,握着自己的手却骤然收紧。
她转头轻轻道:“我去要个水就回来。”
锢住自己的力道这才放松,元将离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才掀开床帐出去。
房门被推开,他听到她跟丫鬟说话的声音,没一会儿,便是她轻盈急切的脚步声,她掀开床帐回来,清淡熟悉的香气重新包裹住他的鼻尖,有种袭人的温热。
水盆被放下,她大抵是用了自己的手帕,激起“哗啦啦”一阵响。
温热的手帕压在他的脸上,她动作很轻,为他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又为他擦了擦脖颈,这让他想起了山林里落难的那一夜,她也是这样的温和善良。
温郁离想要开口,却被她一把捂住嘴,“不准说话!”
温郁离眼睛弯了弯,不再开口。
元将离给他擦脸,发觉他又开始发烧,急忙唤自白师傅。
自白师傅急匆匆走进来,一看他的情形,又诊了脉,松口气,解释道:“这是好事,那蛊不甘心出来,现在被我的针和药一逼,冲得厉害,所以才让他发烧的。”
他掐指算了算:“再扎针半个时辰,他便能开口说话了。”
自白师傅说了这一句,便去隔壁补觉,他昨夜一夜未眠,如今老了,身子骨可撑不住。
元将离坐回床边,重新握回温郁离的手,发现他皮肤烫得厉害。
但温郁离似乎并不觉得热,相反,他微微发抖,牙齿打颤,好似受了冻一般,她从腰间香囊里拿出那块暖玉,伸长手臂,去摸他搭在床里侧的左手。
暖玉入手,他反应过来似的,骤然看向她,启唇便要开口。
“不是还给你,”元将离急忙道,“只是给你暖暖手,等你好了,还是要还给我的。”
温郁离重又平静下来,握紧了左手心的暖玉。
他嘴唇有些干,元将离端了杯茶水来,找了块干净帕子蘸上茶水,为他润了润唇,又叮嘱道:“接下来不准说话,不准笑,一动不许动,知不知道?”
温郁离连想点头的动作都被她压住了下巴,动弹不得,心中却忍不住微笑起来。
“闭上眼,睡吧,”元将离两手重新握住他的右手。
温郁离顺从地闭上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闹了一夜让他恨不得咬舌的痛,在她身边便乖顺起来,他呼吸渐慢,没过多久,便平稳安定起来。
元将离也闭上眼,趴在他床边睡着,她昨夜自从那场噩梦,醒了后便是睁眼到天明。
她是被自白师傅推门进来的声音吵醒的。
元将离松开温郁离的手,坐直身体,自白师傅一进纱帘便要说话,见到神态安宁呼吸绵长的温郁离,顿时挑了挑眉,对元将离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
自白师傅麻利地把银针依次拔下,便往外间去。
元将离也跟了上去。
她跟在自白师傅身后,忍不住询问:“您觉得,会怎么样?”
“不一定,”自白师傅摇头,他罕见的正经,沉声道:“昨日和今日不过是逼蛊排毒,等到明日,才是真正的要紧关头——若是虫子逼不出来,便功亏一篑。”
元将离脸色白了几分,说不出话来。
自白师傅见此,反倒安慰道:“你重情重义,为他担忧,他却不愿让你伤心。”
床帐轻轻地抖动一下。
元将离刚要说的话顿时抛在脑后,她快步跑向床帐,掀开纱绸,果然见到里面的温郁离睁开了眼,他似乎没那么痛了,手肘撑着微微坐起,低声地唤:“将离?”
“我在,”元将离急忙伸手,握住他的手。
温郁离循声看向她的方向,五指伸展,和她紧紧相握,这才放松下来似的重又躺下。
“怎么了?”元将离怕他是不舒服。
“无事,我只是想,有话同你说,”温郁离因为虚弱,声音又轻又低,说每个字都费劲力气似的慢,元将离耐心等着他说完,这才道:“你说。”
温郁离却又安静了下来。
元将离等了等,等不见他说话,心中奇怪,却见他吃力抬手,把那块暖玉递了过来。
她下意识接过,握在了手心中。
温郁离声音更低了。
“我听说,林身正,去将军府了,是不是?”他断断续续地说。
元将离怔住,“是,怎么了?”
温郁离指尖火热,却是烫得怪异,他感受到她手指的冰凉,不想开口,却不得不开口,“我知道,外面在说什么,若是我出事,将离,你——”
一只冰凉的手来不及放下暖玉,牢牢捂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