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同你说几句话,”万俟伐却道。
他难得没露出一贯的阴恻恻像要杀人的笑容,而是一脸正色,慢声道:“你喜欢那个病秧子?”
“我喜不喜欢干你何事,”元将离不适应和人这么近的距离,尤其是和他的,她退后两步,皱眉看着他。
那双墨绿色的眼在黑暗中近似于黑,野兽般散发微微的光晕。
“你既然不想嫁给那个病秧子,”万俟伐语气不紧不慢,眼神却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她,道:“我没有你们东启人那么迂腐,若是哪日我再来东启,还是愿意来娶你当大妃。”
哈?元将离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
“你的大妃是什么至高赏赐吗?万俟伐,你自身难保,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了什么心思?”
她迅速逼近万俟伐,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柄赤金小刀,压在他的喉咙上。
她没有用力,万俟伐也没有躲,而是微微垂着头,似乎很感兴趣似的。
“哦?你知道我的目的?”
元将离嗤笑一声,开了刃的小刀薄而利,压在他上次被她割出的疤痕上,只差一线。
她一字一句缓缓道:“我知道你狼子野心,受不了被可汗当狗使唤。你杀了使团里所有人,一定不是只为了泄愤吧?你和陛下做了什么交易?交换?投诚?无非是这些。而我既能联姻,还能当个武林高手替你杀人,再不济的,等你真在西胡独掌大权了,想要和东启开战,还能当作制衡我父亲的人质。”
她越说越快,语气阴冷,手里的小刀握紧了,看着很像是要忍不住割进去。
“你知道,我现在多想捅了你吗?”
万俟伐没有畏惧,相反,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感叹道:“你果真很聪明。”
他垂首看着她夜色下莹润如珍珠的面孔,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有些可惜,又有些渴盼,“元将离,待我一统西胡成为大可汗,只要你这样的女子,才配成为我的王妃。“
元将离不想再废话,不能杀他,一切都是白费口舌。
今天的愤怒是无论如何也泄不出来的,她利落收了手中赤金小刀,转头欲走,万俟伐在她身后笑道:“不过你漏了一点,元将离,其实我是真有些喜欢你的。”
元将离头也不回,走出几步,突然转过头来。
万俟伐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纵然知道希望渺茫,也仍是笑问:“你同意了?”
元将离嗤笑一声。
“不论你是当王子,当可汗,哪怕你成了阴曹地府的阎王爷,我也不会同意。”
她嘲讽完这一句,才冷声开口:“你没资格叫他病秧子。”
……
有气发不出来的滋味实在不舒坦。
元将离吃了一肚子风回到长恩殿时,孙斗雪正坐在殿中央,坐在一张古琴前弹奏。
她静悄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冷冰冰的酒水灌进喉咙,却解不了丝毫心中烦躁。
元憧憬也无心听琴曲,提起酒壶,默默给她又倒了一杯酒。
精巧的乐声还在流淌。
万俟伐没过一会儿也回到殿中,一曲完毕,他不发一言,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打哈欠。
似乎求娶失败,整个宴会都没意思了似的。
孙斗雪一曲奏完,盈盈起身,“皇后娘娘这张琴不愧是名家所作,琴音轻盈,有如玉石。”
皇后慈爱地看着底下的孙斗雪,笑道:“你这孩子琴技愈发精进了,这把琴给你弹奏,才算相得益彰,皇上觉得如何?”
“不错,不错,”皇上颔首,“朕许久未听到如此好的琴音了。”
孙斗雪的琴艺在整个雍都都是佼佼者,她听了皇上的夸奖,面色微红,十分温婉贤淑地垂首。
三王爷此时才笑道:“这曲《塞外》,斗雪可是苦心练习了大半个月呢,这个宴会难得有机会献给父皇,也算是没有白费功夫。”
给西胡人的践行宴,奏一曲塞外风光,的确是难得妙事。
三王爷看向万俟伐,遥遥笑道:“不知七王子可通晓音律?说起来,这曲《塞外》还是你们西胡的乐曲传进来,又被编成古琴曲的,你方才听了半程,不如也点评一番?”
万俟伐握着酒杯,大笑道:“音律?我只知人皮绷鼓、人骨来敲,你说的我可不懂。”
他斜瞥孙斗雪一眼,见她面色微变,一刹那白了两分,顿觉无趣。
他慢悠悠道:“说起来,这曲《塞外》的调子颇为熟悉,我好似听有人拿胡西它尔弹过,雄浑辽阔,比这位不知叫什么的姑娘弹得好了不是一两分。”
孙斗雪的琴音柔婉有余,气势不足,毕竟,如何让一个只见过京郊草场的人,奏出草原雪山的雄浑壮阔呢?
她第一次被如此点评,顿时红了眼眶,看向三王爷。
三王爷也皱起了眉,似笑非笑道:“你眼界倒是高。”
万俟伐笑一声,受了他这阴阳怪气的嘲讽,他转而看向一旁喝茶不语的温郁离,故意挑衅道:“我似乎听说过,温世子很擅音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