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他话音刚落,将军府的小厮便领着几个生面孔走到门口。
几个生面孔手里抱着人头大的黄陶酒坛,恭敬垂首,前面的小厮扬声道:“老爷,夫人,这是郡公府送来的酒。”
元佑属实没见过温郁离这样的人。
礼数周全,嘴还很甜,把他夫人哄得开开心心的同时,还一刀切中他的软处——他过日子不论饮食还是衣着,皆不算讲究,也没什么爱好,最喜欢的,唯独是一个酒字。
而且还不能是那种酿得不够劲的甜酒,非得是呛喉的烈酒不可。
元佑的神色软化,不得不承认,“温世子有心了。”
几个酒坛子搬到桌边,他弯腰抱起一坛,只见上面的封泥被厚布遮得严严实实,他扯开麻绳,手掌一拍,便轻松连泥带着两层布揭下。
浓郁酒香扑面而来。
元佑享受地深吸了一口,于贤娘却有些嫌弃,碍于温郁离在一旁,她在元佑旁小声提醒:“你明日还有早朝呢,最多两碗,不能多喝。”
元佑胡乱点着头表示知道,闻着这扑鼻酒香,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温郁离恰时道:“应当还有一坛红布封口的,是石榴酒,这个滋味甘甜,元夫人和元姑娘可以尝尝,少喝一些,不但不会醉人,还对女子身体有益。”
于贤娘惊讶,“还有石榴酿的酒呢?”
元将离低头一看,果然看到有个红布封口的酒坛,她抱起来揭去封泥,闻到一股香甜酒香,过一会儿,浓郁酒味散开,那股果子的甜味愈发明显。
她嗅了嗅,“闻起来倒是不冲。”
于贤娘不是能喝烈酒的人,但是在边州时,因为冬日漫长,也会偶尔喝一点甜酒御寒,至于元将离,年幼时被盯着不准喝酒,酒量是一家人中最差的。
于贤娘笑道:“等下吃菜,我们都尝尝这石榴酿的酒。”
因为温郁离今日造访,将军府的晚饭比往常更加丰盛,于贤娘本来还记挂着温郁离目不能视,怕他不方便,没想到他的小厮布菜熟练,而他安安静静低头吃菜,完全看不出不便的样子。
她笑道:“你尝尝这道鱼脍,片得极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云溪利落地夹上一片鱼脍,卷上几丝配菜,裹上酱料,放到温郁离盘中,他送入口中,细品半晌,突然笑道:“这配菜好生特别,我似乎尝到了橘子的味道?”
“是啊,不止橘子皮,这酱料里还用了橘子醋呢,”于贤娘道。
将军府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顿饭,元佑痛喝两大碗浓香烈酒,顾不上插话,元将离则是几口小菜配一口石榴酒,只觉甜香清冽,神清气爽。
只剩下于贤娘跟温郁离相谈甚欢,一顿饭结束,恨不得收他作干儿子。
一顿饭毕,温郁离起身告辞。
元佑喝得半醉,但脚步稳健眼神明亮,元将离的脸反倒红得更加明显,她慢吞吞跟着爹娘给温郁离送别,看着他上了马车,缓缓驶离。
她打了个哈欠,醉意上头,只觉得浑身像泡在石榴酒海里。
于贤娘一转头,就看见父女俩醉醺醺的样子。
她只喝了一杯酒,眼下十分清醒,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便朝红叶乳香招手,“带姑娘回房休息吧。”
至于元佑,她撸起袖子亲手扶他回去。
好在这石榴酒虽然是酒,但后劲不大,元将离第二日照样早早起床,练练刀练练箭,见快到巳时了,便换身能见客的衣裳去找于贤娘。
许久没见的元憧憬这次也在。
他变了不少,人瘦了些,气质也沉稳了,穿一身素净蓝衫,看着有了些少年人英气勃发的精气神,见到她,不大自然地叫了声“姐姐”。
元将离对他一笑,看看日头,“孙夫子应该快到了。”
元憧憬点头,不再说话,于贤娘差遣下人去准备待客的点心茶水,一家三口坐在正院,等到巳时一刻,这位好不容易找到的夫子终于来到将军府。
素衣长须的老者,肩背挺直,整个人看不出半点老态,相反,充满文人清气。
见到几人,他微微躬身,“元夫人好。”
于贤娘上前将他扶起,笑容满面,“您便是孙夫子了吧。”
“老朽孙揽青,”孙夫子微微一笑,扫了眼面前两个年轻人,想到温世子同自己说的话,看向其中俊俏少年,朗声道:“这便是元公子了吧。”
元憧憬老实低头,“夫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