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想了半天,不情愿地承认:“比起其他西胡使臣,他的态度还算好的。”
记下这件事,他长叹道:“今夜还有宴饮,这帮西胡犊子又要来。”
和他们斗了十几年,一朝和平相处,他哪哪都不痛快。
元将离扫了眼他的脸,咳了咳,轻声道:“爹拿个鸡蛋滚滚脸吧。”
元佑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皮糙肉厚,老夫人这一巴掌就跟蚊子叮似的,倒不觉得疼,“留下巴掌印子啦?”
元将离颔首,含蓄道:“要是今夜宴饮,毕竟还要见人。”
元佑:“……哎,我知道了。”
……
等药熬好,元将离亲手端去了老夫人床边。
于贤娘亲手喂完,老夫人困倦睡下,母女俩这才一起出去。
见到外面眼巴巴迎上来的元佑,于贤娘目不斜视,只对元将离道:“娘去看看憧憬,你跑了一上午,也该累了,回扶风院歇着吧。”
说完,她便自顾自带着丫鬟走了。
元佑的眼睛可怜地跟着她的背影,没得到一个回眸。
元将离:“……”
这一天元佑两个院子跑,没得到于贤娘的一个正眼,甚至都没见到元老夫人的面,等到申时四刻,他不得不去准备晚上宫宴,换了身非上朝时穿的官服。
元将离来看他,递来一盒脂粉。
元佑奇怪地看着这盒小巧精致的东西,“拿这个给我干嘛?”
元将离指了指他的脸,一切尽在不言中。
元佑没想到过了一天这巴掌印还在,他摸了摸脸,接过脂粉,眼神四处转着寻找于贤娘的身影,见到正背对她坐着的于贤娘,朝元将离挤了挤眼。
元将离了悟,声音大了两分,“这要是带着巴掌印赴宴,肯定会被那帮西胡人笑话的吧。”
元佑咳了咳,“你说怎么办才好?”
“我还得回去练刀,娘,要不你帮爹遮一下?”
元佑走去于贤娘身后,低着脑袋,有点可怜,“贤娘——”
于贤娘回头找元将离,却只看到她急匆匆的背影。
她绷着脸,照旧不说话,结果脂粉盒子往元佑的脸上抹,元佑要张嘴,就被她狠狠瞪了回去,“不准说话!”
元佑乖乖闭上了嘴,眼睛却一直期待地望着她。
于贤娘不想理他,等遮完巴掌印,便转头走了,留下元佑唉声叹气,扶正官帽走了。
元佑进宫时,夜宴还有两刻钟才开始。
西胡使臣们还没到,只来了一些东启官员,他满脸庄重,被宫女引去自己的位置坐下,座位很靠前,旁边恰好就是尚书令孙应鹤的位置。
元佑记着他女儿孙斗雪和三王爷结了亲,点点头算是招呼,没打算闲聊。
谁知孙应鹤主动开口,“今日元将军来得很早。”
元佑:“孙尚书来得更早。”
孙应鹤笑笑,他面白蓄须,形貌斯文,很有一番文人高华气质,此时穿着文官服坐在那里,和旁边坐姿随意的元佑对比明显,一看就是文官。
他语气关切,“听说令郎出了事,不知处理的如何了?可有我能帮上忙的?”
元佑毫不意外,雍都就这么大,早上赌坊发生那么大的事,显然不是能瞒住的。
就看周围那些影影绰绰的视线和窃窃私语,就知道多少人都在背后讨论他呢。
他神态坦荡,“小儿顽劣,我已惩戒,倒不必孙尚书帮忙了。”
孙应鹤眉宇舒展,“这就好,这就好,家宅还是要安宁,我们才能安心辅佐陛下啊。不过元将军,我听人说,今日上午是令媛独身去的赌坊?”
他摇摇头,不赞同的样子,“虽然本朝风气平和,无女子不能抛头露面之陋习,但女子嘛,还是要端庄妥帖的好,元将军说是不是?”
元佑惊奇地看着他,心中无语,这四十出头的老家伙比他娘还老古板。
但想到对方和他同为二品,还是三王爷的未来岳丈,他还是把涌到嘴边的骂声吞了回去,只敷衍道:“孙尚书果真有一番见解,怪不得令媛能赐给三王爷呢。”
这话绵里藏针,孙应鹤微微皱眉,这元佑是真心的,还是讽刺?
他正欲开口,元佑右手边便来了一位武将,“孙尚书,元将军,来得很早啊。”
孙应鹤温和地笑着打了招呼。
一刻钟后西胡使臣们到了,齐齐穿着西胡服饰,身上的珊瑚宝石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他们一进来,厅堂的气氛略为微妙,元佑扫了一眼,正巧和为首的那位年轻七王子对视上,对方挑挑眉,不知道想到什么,居然对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