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将离走在花丛间,脚下步伐稳健,身姿挺拔,看不出半点醉态。
她在花丛中越走越深,到后来,开遍的菊花渐渐少了,直至消失,周围出现了层层的假山,还有轻灵的溪水和树木环绕,仔细听,远处似乎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元将离面前出现一道比她还高出许多的假山,她仰着脑袋,神色异常认真地看着。
下一秒,她的脚尖离地。
还没腾跃过去,就被红叶死死抓住衣袖,“姑娘!这是在郡公府!”
乳香:“……姑娘真没醉吗?”这都要在别人的府里用轻功了。
“我没醉!”元将离回头反驳。
若是她的脸不那么红,这话的可信度会高两分。
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在这假山里走得很慢,元将离挣脱开红叶的手,“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吹吹风就回来,”说着,人已经挤进了狭窄的两座假山之间,一眨眼就消失了。
红叶:“姑娘!!!”
她往前追了两步,见到一个岔路口,左右望望,半点不见元将离的身影,顿觉头痛。
乳香惊慌道:“姑娘不见了,这可怎么办?”
红叶看看天色,下定决心,“我们在这里等等,若是半个时辰后姑娘还不回来,便去告诉夫人。”
元将离不知道两个小丫鬟的心情,她顺着假山间狭窄的缝隙一路往前,有些地方窄的,估计只能过一个三岁小童,她严肃地四下看看,便脚尖一点,跃了过去。
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出现一片湖景。
好像是上次那个湖心亭?
元将离看到远处的湖上亭子,但这次和永安郡主走的路不同,也许是另一个方向。
她刚要绕开最后一道假山出去,便听到一道熟悉声音,带着哭腔,“郁离哥哥,你对我真的没有丝毫情意吗?”
元将离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她歪头思考着这是谁的声音,酒后的脑子还没想出来,便听到另一道陌生的男声。
“孙姑娘,还请自重,”嗓音清润,有些悦耳。
元将离的耳朵有点痒,伸手揉了揉,往后退了一步,躲在假山后面,神色有些茫然——孙斗雪不是说去换衣服了吗?怎么在这里和人讲话?还叫人家“郁离哥哥”。
郁离?
元将离突然想起来,永安郡主的哥哥是不是就叫“温郁离”?
她顿时有种撞破宫廷秘事般的紧张,转头想走,却发现旁边的矮洞里钻出一只小狗,浑身乌黑,两只前爪却雪白雪白的,毛茸茸歪着脑袋,黑油油的眼好奇地看着她。
小狗!
元将离眼前一亮,朝它招了招手。
小黑狗摇着尾巴跑过来,扒着她的鞋子,元将离小心翼翼蹲下,没发出半点声音。
她摸了摸小狗的头,打开荷包,摸出一块羊肉干来。
这羊肉干是烘过又风干的,硬邦邦,要是没东西吃时可以补充体力,她习惯随身带点,此时用手撕成小条,喂给小狗。
小狗鼻子嗅了嗅,拱着她的掌心吃了起来。
隔着一座假山的孙斗雪仍在说话,声音哽咽,“我等你从十五岁到十八岁,哪怕你如今失明,我也不介意,可是郁离哥哥,你为什么仍要拒我?难道我配不上你吗?”
温郁离声音平静,“我早已不记得你是谁,姑娘,你回去吧。”
“你怎么可能不记得我是谁?”孙斗雪声音高了些,抬手要抓他的袖子。
温郁离在察觉她要凑上来时,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上假山,他闷哼了一声。
假山后的元将离正给小狗喂肉干,听到动静,怀中小狗受了惊吓,猛地叫了起来。
“汪汪!”
“谁!”孙斗雪一下子惊醒了。
她紧紧盯着假山后,她知道,她今日说的话都是不能被别人听见的。
假山后静了一下,突然窜出一只小黑狗,小声呜咽着,摇着尾巴跑向温郁离。
孙斗雪松了口气,继续看着温郁离的脸,哀痛道:“我知你躲我,今后再也不必了,如今我已订下婚约,你我二人,终究有缘无分。”
说着,她掩面哭着离开了。
小黑狗扑到温郁离的鞋上抓挠,他弯腰,抚了抚它的头顶,声音波澜不惊。
“出来吧。”
出来?谁出来?假山后的元将离一懵,是在说她吗?
她迟疑地缩着不动。
空气里没有一丝丝声响,温郁离一手抱起小黑狗,一手摸索着假山上的棱角,往后绕去,轻声道:“我闻到你身上的气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