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榴摇头,嘀咕道:“这雍都的日子天天如此,跟雕版刷出来的似的,一模一样,哪有什么特别的喜事?”
她自顾自挽住元将离的手,凑向她的耳朵,声音压低了,“我听说,你那日被永安郡主邀去了郡公府?”
元将离颔首,“你的高兴同这件事有关?”
袁榴的声音陡然兴奋起来,若不是顾及周围的丫鬟,恐怕都要原地跳起来。
“你知不知道,自从温世子失明,郡公府几乎就再也没请过外客上门!”
元将离倒真不知道这件事。
院子树下摆好了桌椅,袁榴坐下,满脸兴味地抓住元将离的手,继续道:“除了孙斗雪可能一年能去个一两次吧,只有你!被永安郡主邀请去了郡公府做客。”
元将离好笑地看着她,“你这个语气,仿若我不是去了郡公府,而是去了月宫瑶池。”
“温世子在的地方,说是月宫瑶池也不为过,”袁榴兴奋道,又期待地看着她,“你可见到温世子了?”
元将离想起那日湖心亭上独坐的侧影,“远远看到一眼。”
袁榴语气顿时激动起来,"他怎么样?"
元将离实话实说,“隔得太远了,我没看清。”
袁榴刚挺起的后背又弯了下去,十分可惜地叹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满脸笑地看着她,“前几日我去孙斗雪的宴会,有个姑娘说你坏话,你猜怎么着?”
元将离转头吩咐红叶去搬冰盆果子,听见这话,配合地猜测,“谁替我出头了?”
袁榴愣愣看着她,“你怎么又猜到了?”
“若不是有人为我出头,你怎会笑得如此开心?”元将离无奈笑道。
袁榴想想,也是,便继续激动道:“是永安郡主为你出了头!”
“哦?”元将离有些惊讶。
袁榴清清嗓子,站起身,活灵活现地给她重现了一遍那日的场面。
她翘起兰花指,眉头微蹙,嘴角下撇,口吻十分嫌弃道:“那个元家女啊,容貌倒不错,可行事实在粗鲁,那日在雅集,居然一门乐器也不会,而且我们作诗,她也一言不发,恐是连诗书也不大通。”
这大概是那位贵女当时的神态言语。
然后她迅速扭过身子,脊背挺直,傲慢地看着对面从上到下扫过,嗤了一声。
这是模仿的永安郡主的样子。
她高傲道:“将离的字,连你父亲都不一定能胜过,再说你那点胸中点墨,也好意思嘲笑别人?”
说完,她嫌弃似的拂了浮衣袖,哼了声,笑着讽刺道:“满身匠气。”
袁榴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眉飞色舞,“你不知道对面那个脸色多难看!”
元将离看得津津有味,笑道:“的确是莫大羞辱了。”
对这帮最崇尚风雅的贵女来说,说她满身匠气的杀伤力,不亚于指着鼻子骂她庸俗难堪。
袁榴眼睛晶亮:“她当场就气哭了!”
袁榴笑话完那位贵女,又好奇地看着她,拄着腮道:“我倒没想到,永安郡主会那么喜欢你。”
在此之前,永安郡主被捧惯了,交好的都是孙斗雪这样雍都数一数二的贵女。
元将离也不清楚为何,但人的想法,本就是没法猜的。
她笑笑,指了指红叶送来的冰盆,上面铺了一层红艳的李子,还有青翠的甜瓜。
“尝尝,这会儿吃了正好解暑热。”
袁榴净了手,拿起一个甜瓜,“咔嚓”咬了一口。
她被冰得捂住腮帮子,眼睛都眯了起来,却又咬了一口,大呼“畅快”。
元将离看看树外高挂的日头,询问她道:“院子还是有些热,要不要去书房里坐,那里阴凉。”
袁榴点头,边吃着瓜边跟元将离走,没有其他贵女,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可真自在。
甜瓜里的汁顺着手掌往下流,她赶紧找丫鬟拿手帕擦。
等进到书房里,袁榴刚放下手帕,不经意间抬头,顿时吓了一跳。
“好多书!“
厚重的红木书架比人还高许多,一层层的被书放满,密密麻麻,起码上百本。
袁榴闻到鼻间旧书的淡淡墨味,不禁感叹:“你这才回来没多久呢。”
“这些书大多是我从西北带回来的,”元将离把书房里的两把椅子拉近,让她坐下,随手整理着桌上摊开的宣纸和笔墨,她上午就坐在这里看书练字。
袁榴坐下,扭着身子去看背后的书。
“《太上兵法》、《刀术》、《机关阵术》……”她越看越不可思议,袁家是文官,这里的书她很多听都没听过,可眼前,都整整齐齐摆在元将离的书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