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这个概念对我来说,只是体育课上的互相垫球。两个人互相用两条胳膊把球颠起来,传给对方,仅此而已。
所以在东京体育馆,看见第一个人把球大力发出的时候,我的心跳得像第一天第一次看见影山飞雄的时候一样快。这和我想象的一切都不一样,它充满热血充满青春,最重要的是,每一个爱着这项运动的人都洋溢着独属于自己的魅力。
排球,是一项不能落地的,永远向上看的球类运动。
这句话突然变成了近在咫尺又和我过去的经历相距甚远的震撼事实。
激动人心的体育运动现场被震耳欲聋的应援声缠绕着,学校的名字、选手的名字,从庞大的场馆的各个角落被观众大声喊出。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颜色和自己的精神,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样子,每个选手也有自己的姿态……但那一声声称赞是一样的,人们对排球运动的纯粹的憧憬终于有一刻抛弃了杂质,幻化成了自己的记忆。
尤其是在乌野和种子选手稻荷崎对上的时候,危急存亡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没想到,影山飞雄从网下钻了过去,一步跨了过去,把即将落到界外失分的球救了回来。
场上乌野的选手们大声喊着影山的名字,应援团最前端喊的最大声的教导主任也激动地大喊。
四目相对的时候浅薄的情绪在这一球回到场内时,从心动变成了沉溺。
春假,我深思熟虑后终于下定决心,打算高二开学后跟学校申请正式组建乌野男子排球部的应援团。
升上高二以后,我和排球部的山口忠被分到了一个班级。大概是因为他在二年级的单细胞和怕麻烦的对比下显得格外靠谱,逐渐有了要在下一年接手泽村学长和缘下学长的队长职位的意思。我和他还有隔壁班的谷地仁花在课间总会凑在一起商量排球部和应援团的事。偶尔路过影山飞雄的班级,我都会往里面看一眼,然后他们像接收到我的暗示一样,把影山喊出来。
托山口和仁花的福,我和影山之间的关系更近了。
不过最近,我总觉得影山飞雄有点奇怪。
比如现在,又是社团活动日。
我死皮赖脸地变成了体育馆的常客,经常找借口去看排球部大家的训练。此时,我还在一边看着他练习发球,感叹影山飞雄实在是魅力十足的同时,也有些痴迷地看着他抛球的手,看着他挥臂击球,听见排球“砰”地落到地上。
我不由自主地盯着刚刚球落地的地方发愣,以至于没注意到影山已经从球框里拿着新的球走到我的面前。
恍惚间,他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猛地回过神:“我在我在,影山君。有什么事吗?”
影山飞雄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挠了挠头发,对我说:“那个……你能帮我抛一下球吗?谷地同学在那边,不太好拜托她两边跑。”
他郑重又有些退缩的样子和平时实在是不一样,但我向来不会在和排球有关的事情上怀疑影山飞雄。
我问他:“诶,好啊。但是我不太会打排球,只要抛起来就可以吗?”
影山飞雄点点头,把球递给我:“对,拜托你了,谢谢!”
我重复着抛球的动作,听他说出一句句落在我耳边十分违心却自然的“抛得好”,不禁有些脸红。
明明只是用双手把球送出去而已。
但不断进行二传动作的少年眼睛始终看着我抛的动作,看着落在任意位置的排球。
我想问他为什么喊我,明明叫一年级的孩子们一起练习也没有关系,可是他说:“他们有自己要练习的东西,虽然不会拒绝我,但总是在陪我练习。”
我笑着问他:“你不怕我拒绝你吗?”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郑重其事地半扭过身,看向我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勾了起来,笑得浅浅的。
影山飞雄摇头,回答我,又像是在回答他自己:“可是你没有拒绝我。”
实话实说,我确实很乐意。
所以青春时代的故事总是发生得自然,时间也跨越得十分迅速。
我和影山飞雄的关系在那天抛球以后再次拉近。
后来再去排球部商量下次应援的时候,平时对这些事情不太关心的影山君往往会在休息时间凑过来,压制住其他人凑热闹的热情的心,强行挤到我旁边问我刚刚说了什么。
一直在和仁花说话的我有的时候可能会注意不到他的动作,所以在我眼里影山完全是进行了一个闪现,突然就从体育馆的那头直接跨越到了我们这边。偶尔我会有些疑惑,但正事在前,也没什么时间去思考。
从IH到春高,我们高二的这一年,排球部的大家参加了太多次正式比赛。无论是县内赛还是全国大赛,没落的强豪在短短两年内再次崛起。
认真组建并参与应援的我,也许在某些瞬间,也能成为排球部大家继续往前走、往高处飞的底气。
球场上震耳欲聋的尖叫几乎要掀翻体育馆的天花板,距离我第一次来这里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现在的我,大声喊着影山飞雄的名字,看着他在某些瞬间回头看向我所在的方向,恍然间,他在对我招手。
首发二传手脸上坚定的神情和无谓的样子几乎和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样子无异。
可是他今天这次回头,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03.
升上高三的时候,乌野男子排球部一路打斗,连续第三年登上春高全国大赛的舞台。县大赛时,我们在决赛又对上了白鸟泽。虽然高一时候被对方的恢宏的校歌合唱搞得发怵,但三年下来听了太多次,也逐渐有些舍不得。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是高中最后一次给排球部应援了。
黑色队服的二号选手在上场之前把我单独叫了出来,我看着他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乱呼呼的刘海,还有不知不觉间比高一的时候还要高的个头,有些恍惚。
影山飞雄在我前面走着,我一步步在他身后跟着。可能是我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所以格外心不在焉,连他停下了脚步都没发现。
“啊——!”
我的脸直冲冲地磕到了他的后背,鼻子和常年锻炼的背部肌肉相比,简直脆弱得不像话。
被撞的人比我慌乱得多,他在听到我声音的那一刻转过身:“你还好吗?没事吧!”
我捂着鼻子摇了摇头:“是我自己没好好看路,没事的没事的。”
我想起来他把我叫出来好像是要说什么话,但发生了这一出以后他不说话我也不好意思再问,所以只好把话题引到即将要开始的比赛上:“加油啊影山,我会跟大家一起继续为你们应援的。”
不过因为鼻子酸痛,我生理性挤出来了一些眼泪。而语气更不用说,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明明是朋友之间的对话,可是在我捂着脸的加持下,活像是青春期少女借比赛的机会向暗恋多年的池面同学表白被拒,因而掩面痛哭。
——脑子里莫名其妙出现了这样的联想,我喊影山飞雄了一声,想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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