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文德殿内,气氛异常压抑,高玄手持丁重年留下的证物,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裕王的罪行一一揭露。
“陛下,丁重年将军忠心为国,却惨遭裕王毒手!这半块玉佩、这半截断箭,便是铁证!” 高玄言辞激昂,字字铿锵。
裕王脸色骤变,急忙出列辩解“一派胡言,陛下,我自当了裕王以来从无正道之心,一心只想着游山玩水,虽是个不称职的王爷,但我也知道什么是是非黑白”
段榆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皇叔,朕一直敬你是长辈,对你百般容忍,没想到你竟如此胆大妄为!”
“陛下明察,我绝不可能做此污秽之事”裕王的眼睛里透露出野心,高玄知道这个罪证不至于让裕王伏诛,但是能砍掉翅膀也是有益。
“证据在此,铁证如山,即可罚没家产”这对于裕王来说已经是最小的惩罚了,若是在纠缠下去段榆景恐怕不会放过他,裕王也只能闷声承受。
此间事了,大家都放心不少,兕王府却传来纯娴县主要成亲的消息,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件喜事,只是听说新郎官是兴阳侯爷时大家脸色都不太好。
“怎么会是他?”萧吟秋觉得疑惑,兕王一直想给段姚音找一个好郎君,既要配得上家世门第,也要是个温润公子,怎么偏偏选中梁非墨。
“是啊,我听说这位侯爷在成婚之前可就小妾成群,若是兕王想找一个女婿这有何难?”周云隐刚喝下了一口茶,差点被这件事情呛到。
段华希也觉得奇怪,不过想来也是“我朝高门贵族的青年本就没几个,能配得上姚音的,那更是没有,细想来侯爷雄姿英发,少年得志,的确是唯一能配得上姚音的了”众人纷纷点头。
怪不得叫她都不出来,原来是躲在家里准备成婚事宜。
段姚音端坐在紫檀雕花镜前,望着铜镜里被胭脂染红的眼尾,耳畔金丝芙蓉耳坠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晃,在烛火里划出细碎流光。
窗棂外传来寒梅落雪的簌簌声,她伸手碰了碰发间那支翡翠并蒂莲簪,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漫到心口。
“郡主,长公主的轿辇到垂花门了”侍女云岫捧着鎏金暖炉进来,呵出的白雾在珠帘间散开。
话音未落,外间已响起环佩叮当,绣着金凤的织锦裙裾拂过门槛,带进一缕雪后初晴的冷香。
“我们姚音今日当真是人比花娇”段华希执起妆台上的螺子黛,亲自为段姚音描眉。
萧吟秋立在百子千孙帐前,指尖抚过帐角缀着的合欢花结“这鸳鸯锦倒是少见,听闻是苏州织造上月才进贡的?”她今日穿着藕荷色遍地金褙子,发髻间只插着一支白玉响铃簪,温婉中透着书卷气。
“可不是,官家特意赏了十匹给王府”周云隐倚着雕花月洞门轻笑,石榴红蹙金裙裾在青砖地上迤逦如霞,自从与众人相熟之后,本性也就暴露,快人快语,腕间缠着三圈南海珍珠,随着她整理璎珞项圈的动作泠泠作响。
段姚音望着镜中三位挚友,忽然想起三月前在太清楼遇见梁非墨的情形。
那人玄色大氅上落着薄雪,执伞的手骨节分明,站在回廊尽头望过来时,眼底像凝着化不开的墨,她当时正踮脚去够檐角结冰的梅枝,金丝绣鞋踩在积雪上打滑,被他隔着衣袖托住手肘。
“当心”低沉的嗓音混着风雪声,她闻见他袖间沉水香的气息,与记忆里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叠,正要道谢,那人已转身离去,只在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想什么呢?”段华希用金篦子替她抿了抿鬓角“吉时将至,该戴垂肩冠了”团花翠羽垂肩冠压下来的瞬间,段姚音瞥见云岫悄悄将一支白玉簪塞进妆奁底层,那是她及笄那年,在太清楼梅林捡到的旧物,玉质温润,刻着半阙《青玉案》。
萧吟秋与段华希忽而感上心头,纷纷落泪“他们家可不是洞天福地,不要掉以轻心,要是受委屈了就回来告诉我们,我们一定给你撑腰”段姚音狠狠点头,死死咬住朱唇,眼泪滑落的瞬间像晶莹剔透的珍珠。
外头忽然响起震天的鞭炮声,喜娘捧着缠枝莲纹盖头进来,段姚音在满目红光里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春雷滚过冰封的湖面。
她想起今晨父亲说梁非墨书房里总锁着个紫檀木匣,连近身侍卫都不得靠近。
轿帘掀开时,她透过盖头下沿看见一双玄色云纹皂靴,那人掌心有习武之人的薄茧,握住她手指的力度却格外轻柔。
段姚音忽然想知道,当他掀开盖头时,是否会露出那日在雪中初见时,眼角转瞬即逝的笑意。
但那日雪中初见她总觉得不是偶然,像是有人故意为之,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她是郡主也亦不敢违背。